那老太监慢悠悠地踱着方步,鞋底摩擦着冰冷粗糙的石板,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他最终停在了依旧保持着最卑微跪姿、浑身僵硬如铁、双手死死捂着嘴、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的沈玠面前。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用一种极其缓慢、充满侮辱性的目光,将沈玠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地扫视了好几遍,那眼神如同在打量一件粘在鞋底、令人作呕的秽物。他鼻腔里发出一声浓重而鄙夷的冷哼,带着宫里底层人惯有的、对更弱者肆意践踏以获得可怜优越感的尖酸刻薄。
“哼,”他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小乌鸦,哑巴了?刚才不是叫得挺欢实吗?嗯?那破锣嗓子,嘎吱嘎吱的,比咱们宫里刷恭桶的刷子刮桶壁还难听百倍!”他刻意模仿着、扭曲着沈玠刚才那声失控的嘶鸣,声音怪异刺耳,极尽嘲讽之能事。
他用他那保养得还算干净、却透着阴狠劲的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沈玠蜷缩起来的肩膀,力道不大,侮辱性却极强。“怎么?现在知道装死了?晚了!冲撞了公主凤驾,惊扰贵人清听,凭你这把晦气透顶、招灾惹祸的破嗓子,就是十恶不赦的大不敬之罪!按宫里的规矩,拔了舌头都是轻省的呢!”
沈玠被他踢得身体晃了一下,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非但不敢有丝毫躲闪,反而条件反射般地将额头更低地磕向冰冷的地面,身体抖得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几乎要散架。在那被长期虐待和恐惧彻底扭曲的认知里,这老太监嘴里吐出的每一个恶毒的字眼,都带着无可辩驳的、如同铁律般的“正确”。他的声音就是世间最污秽不堪的东西,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惊扰,就是罪过,就是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孽障。他甚至在这种极致的羞辱和恐吓中,找到了一种诡异的“合理”——是的,这顿打是应得的,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这卑贱躯壳和丑陋嗓音必然招致的惩罚。他几乎是在祈求着这场惩罚的降临,仿佛疼痛才能稍稍抵消那滔天的罪孽。
“怎么?埋着头,不服气?”老太监见他这副彻底放弃抵抗、逆来顺受到了极点的样子,气焰更加嚣张旺盛。他弯腰,一只干瘦却有力的、指甲修剪得尖利的手猛地伸出去,一把揪住了沈玠枯黄杂乱、沾着灰尘的头发,死死攥紧,用力向上一提!
“呃……”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沈玠被迫仰起头,露出了那张苍白瘦削、此刻因恐惧和窒息而扭曲、却依旧能看出几分清秀轮廓的脸庞。他的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痛楚和更强的屈辱而生理性地泛上水汽,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让那点湿意汇聚成滴,眼神涣散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这具承受苦难的皮囊。
老太监另一只手早已抡圆了,蓄满了恶毒的力气,带着风声,“啪”地一声极其清脆、狠戾的爆响!一个结结实实、用尽了全力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沈玠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那声音在僻静的院落里炸开,显得格外刺耳,甚至惊起了远处枯树上的一只寒鸦。
沈玠被打得猛地偏过头去,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上面清晰地浮现出五根紫红色的指印,如同烙铁烙上去的耻辱标记。火辣辣的剧痛瞬间蔓延开来,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蜂在里面乱撞。但他没有丝毫反抗,甚至连一声最轻微的痛呼都死死地、艰难地压抑在痉挛的喉咙深处,只是眼神更加空洞地看着地面某处不存在的点,仿佛承受这一切是天经地义,是他生来就该承受的宿命。
“让你叫!死乌鸦嗓!天生的丧门星!”老太监见他不哭不叫不讨饶,越发觉得无趣且恼怒,骂得更加不堪入耳,巴掌如同疾风暴雨般接连落下,专门朝着沈玠的脸上、头上招呼,“下贱坯子!没人要的烂货!也不知道是哪个腌臜角落里爬出来的蛆!凭这张脸勾引了公主殿下,现在还污了贵人的清听!玷污了这宫里的地界!打死你这晦气东西!看你还敢不敢发出声音!让你叫!叫啊!怎么不叫了?!嗯?!”
“啪!啪!啪!啪!”
一声声清脆又沉闷的掌掴声,夹杂着老太监越来越亢奋的污言秽语,在寒冷的空气中持续不断地响起,构成一曲残酷的虐待交响。
沈玠的脸颊迅速肿得老高,颜色由红转紫,甚至透出些可怕的青黑色。嘴角被打破裂了,鲜红的血丝混着唾液不受控制地淌下来,滴落在陈旧肮脏的前襟上,晕开一小片暗红色的污迹。口腔内壁被牙齿磕破,满是令人作呕的铁锈般的血腥味。他不敢闪躲,不敢求饶,只是凭借着身体最后的本能,在每一次掌掴袭来时,僵硬地承受着那巨大的冲击力。每一次重击都让他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剧烈摇晃,眼前阵阵发黑,金色的星星和黑色的漩涡交替出现,几乎要昏厥过去。那老太监尖厉的辱骂和他内心深处那个日夜不休、进行自我鞭挞的自责声音完美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可怕而扭曲的共鸣,将他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也吞噬殆尽:对,就是这样,打得好,这污秽的声音就该被惩罚,这发出污秽声音的器官就该被毁灭,这具承载着无尽耻辱和罪孽的躯壳就该被践踏成泥…他生来就是错的,存在就是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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