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昆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粗布衣服,独自一人,来到了宁家的大院门口。
与陈老财死时,那幸灾乐祸、甚至可以说是欢天喜地的场面不同。
宁家的大门口,虽然也挂上了白幡,搭起了灵棚。
但气氛,却是真正的悲伤和肃穆。
院门口,聚集了很多自发前来吊唁的村民。
他们没有大声喧哗,只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惋惜的议论着。
“唉,你们说,这老天爷,是不是真的不开眼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用袖子擦着眼角。
“宁夫人这么好的一个人,平日里与人为善,心肠又软,怎么……怎么就说走,就走了呢?”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的汉子,也跟着附和道。
“去年冬天,我家实在是快揭不开锅了,孩子都快饿死了。
还是夫人她老人家知道了之后,偷偷地让下人,给我送来了一小袋子地瓜干呢!
那可是救命的粮啊!”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了宁老财那么一个一毛不拔、铁石心肠的丈夫……”
整个丧礼的氛围,虽然充满了悲伤,却也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
这与宁学祥那深入骨髓的吝啬和冷酷,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王昆穿过人群,走进了灵堂。
他准备以女婿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给自己心善的丈母娘,上柱香,磕个头。
然而!
他刚一踏进灵堂。
负责在门口,给来往宾客分发孝衣的宁家管事,看到他进来只是斜着眼,懒洋洋地瞥了他一下。
就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前来帮忙干活的庄客一样。
随手,从旁边拿起一件最粗糙的麻布孝衣,颐指气使地,就递到了王昆的面前。
他指了指灵堂角落里那个烧得正旺的巨大火盆,没好气地吩咐道:
“你,穿上这个。”
“去那边,帮忙烧纸钱去!手脚麻利点!”
他这番话,根本就没把王昆,当成是宁家正儿八经的姑爷!
甚至,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宁学祥在背后授意的,还是这狗眼看人低的下人,自作主张的“下马威”。
王昆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
一股冰冷的杀意,在他的胸中,一闪而过!
但,他也知道。
今天,是什么场合。
自己要是当着丈母娘的灵堂,当场掀了桌子,把这奴才的狗腿给打断了。
那固然是解气了。
可只会让九泉之下的丈母娘,走得不得安宁。
也会让自家媳妇的名声,变得更加地难听。
他什么也没说。
默默地,接过了那件粗麻的孝衣。
走到了火盆边蹲下身,开始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
……
看到王昆竟然真的就这么忍气吞声,一声不吭地,就去当个烧火孝子了。
宁家管事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他转过头,对着旁边一个相熟的下人,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不屑的嘀咕道:
“哼!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狠角色呢!”
“闹了半天,不过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货罢了!”
旁边那个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下人,听完吓了一跳!
连忙小声地,提醒他道:
“我的大管事哎!您可小声点吧!”
“这位爷,那可不是什么善茬!
您是没看见,之前在村口,他是怎么收拾封二、费大肚子那伙人的!
小心他以后找您的麻烦,给您秋后算账啊!”
那管事却毫不在意。
他撇了撇嘴,一脸的笃定:
“怕个球!”
“他不过,就是个走了狗屎运,趁着大小姐落难,捡了个便宜女婿当的泥腿子罢了!”
“你等着瞧吧!等夫人这丧事一办完,老爷第一个,就把他给赶出去!
以后,还能让他踏进咱们宁家的大门不成?”
“我以后,又不跟他打交道,他能把我怎么样?”
……
王昆在灵前,面无表情地,烧了小半个时辰的纸钱。
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再看那个狗眼看人低的管事一眼。
他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然后,便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宁家。
他没有回家。
而是直接,就去了镇上。
他知道按照规矩,出嫁的女儿是要为死去的母亲,操办“五七”的所有法事所需物品的。
这既是孝道,也是脸面。
他要替自己的媳妇,也替那位心善的丈母娘,把这份脸面给挣回来!
他直接在镇上,进行了一场疯狂的“白事大采购”!
上好的黄纸,一捆一捆地买!
刷着金粉银粉的金元宝、银元宝,一箱一箱地买!
又粗又长、能烧上一天一夜的高香!画着清明上河图的龙凤香烛!成打地买!
三牲祭品——膘肥体壮的大猪头、开膛破肚的全鸡、鳞光闪闪的大鲤鱼!他挑最大、最新鲜的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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