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跑了。
他逞英雄的光辉事迹。
就像一颗投入水潭的石子,激起了一阵短暂的涟漪后,便悄无声息地沉了底。
除了他老娘,半夜里呜呜的哀嚎以外。
村里的人偶尔会在,墙根下晒太阳的时候提起他。
“哎,你们说,铁头那小子,到底跑哪儿去了?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一点影儿都没有。”
“谁知道呢?八成是怕封家的人找他报仇,跑到外地哪个山沟沟里躲起来了吧?”
一个嘴碎的闲汉,一边剔着牙,一边幸灾乐祸地说道:
“这大冬天的,眼看就要下大雪了。
他又没钱又没粮,一个人在外面,别他娘的冻死在哪个山沟沟里,被狼给啃的个尸骨无存呐!”
大家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语气里没有半分的同情,反而都带着一丝丝的快意。
也有人好奇地问:“说起来也怪,封二叔家的大脚,腿都被打断了,这么大的仇,怎么没去报官抓他?”
旁边一个上了年纪、见识多点的老农,磕了磕手里的旱烟袋锅,慢悠悠地说道:
“报官?你当封二傻啊?”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对周围的人说:“你们是不知道!现在这县城里,又换天了!
听说之前那个姓杜的长官跑了,以前张宗昌手底下那帮兵痞子,又杀回来了!”
“那帮家伙,一个个比土匪还狠!到处抓壮丁!
你要是敢上赶着去官府报官,就不是吃了原告吃被告这事了。
说不定你这原告还没当成,先被人家当成壮丁给抓了去!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心有戚戚,不敢再多言了。
这乱世,官府有时候比土匪还要可怕。
……
与村里这压抑紧张的气氛截然相反的,是王家大院里,那冲天的喜气。
王家二少爷——王三宝的满月酒,再次大摆流水席!
这个消息,对如今清汤寡水、肚子里缺油的天牛庙村村民来说,不亚于是提前过年!
一大早,王家大院门口,就已经是人山人海,比上次王二宝出生时,还要热闹三分!
虽然王家早就放出话来,说不收任何礼金,就是请乡亲们来热闹热闹,沾沾喜气。
但如今的村民们,对王昆是又敬又畏,谁也不敢真的空着两只手就上门。
于是,家家户户都提着点自家产的东西。
条件好点的,从山里套了只野鸡、野兔,用草绳捆了送来。
条件一般的,就从自家菜窖里,挑出几颗长得最水灵的大白菜,或者是一捆刚拔出来的大葱。
实在穷得叮当响的,也会在篮子里装上几个自家攒的、舍不得吃的土鸡蛋。
主打的,就是一个心意。
也是想在王老爷面前,混个脸熟,留个好印象。
等待开席的间隙,一群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汉子,则围着几个正在门口维持秩序的、腰杆挺得笔直的王家护厂队员。
一个个点头哈腰,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套近乎,打探着护厂队招新的事宜。
“这位大哥,辛苦!辛苦!抽根烟!”一个闲汉谄媚地笑道,“听说……咱们护厂队,开春了还要招人?”
那护厂队员接过烟,脸上露出一丝傲气,点了点头:
“那当然!我们家老爷说了,队伍要扩编!以后,说不定还要成立炮队呢!”
“我的乖乖!炮队!”
闲汉们听得是咋舌不已,随即又搓着手,一脸期盼地问道:“那……那敢问大哥,咱们这护厂队的待遇……怎么样啊?”
“待遇?”那护厂队员撇了撇嘴,一副想装逼却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也没多少。”
“就是管吃管住,一天三顿,顿顿都是白面馒头配大块的红烧肉!”
“一个月,再发三块现大洋的军饷!要是跟着老爷出任务,立了功还有额外的赏钱!”
“到了年底,酒坊要是赚了钱,咱们还有分红!”
“嘶——!”
周围的闲汉们,听得是口水直流,眼睛都红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管吃管住!天天吃肉!一个月还给三块大洋?!
这待遇,别说跟地主家当长工了,就是比给县太爷当差,还要好上十倍啊!
……
王家内宅。
王昆看着眼前这比上次生儿子时,还要盛大还要铺张的宴席规模,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有意思。”
按说大丫虽然是女儿,但毕竟是嫡长女。
二宝是长子,但是庶出。
三宝,虽然是苏苏生的,但也是庶出,怎么算,都排在后面。
这满月酒的规格,本该有差别才对。
现在倒好,反倒是三宝的排场,办得最大!
王昆一眼,就看穿了这背后的小心思。
这肯定是绣绣和苏苏这对亲姐妹俩,联手搞出来的名堂!
她们这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家里所有的人。
尤其是向左慧和刘玉香这两个“外人”,不动声色的宣示着她们姐妹俩在这个家里的核心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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