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城,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青石板路,白墙黑瓦,炊烟袅袅,市井喧嚣。只是街道两旁的树木更高大了些,一些铺面换了招牌,行人中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数十载光阴,对于这座凡俗小城而言,已是半世轮回。
林越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一介布衣,漫步在熟悉的街巷。元婴灵体状态下,他对周围生灵的感知敏锐到极致。他能“听”到孩童的嬉笑,商贩的吆喝,老者的闲谈;能“看”到凡人身上流转的微弱生机与逐渐沉淀的暮气。这座城,依旧充满烟火气,却也透着一种他早已远离的、属于凡尘的短暂与脆弱。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城西一条僻静小巷深处的一座小院前。院墙斑驳,木门虚掩,门楣上“林府”二字依稀可辨,却已蒙尘。这里,便是他当年为父母安置的家。
望着这熟悉的门楣,林越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当年,他初得混沌鼎,在东州大陆南域的无尽山脉林山村引起异象,虽及时遮掩,却也担心波及身为普通山民的父母林老实和王氏。为保二老平安,他毅然决定将他们迁离故土。他凭借早期历练所得,在这相对繁华、远离是非的天南星青山城,买下这座僻静小院,又留下足够金银,希望二老能在此安度晚年,免受他修行路上的风波牵连。此举虽有离别之苦,却也是当时他能想到的最好安排。
如今,数十年过去,他终于归来。物是人非,不知院内光景如何。
他没有立刻推门而入,而是静静站在门外,神识如水银泻地般探入院中。
小院干净整洁,却难掩冷清。一棵老槐树下,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石凳上。父亲林老实,曾经饱经风霜但还算硬朗的身躯已佝偂,脸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眼神浑浊,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磨得光滑的木牌(那是林越儿时在林山村刻着玩的)。母亲王氏,身形瘦小,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正就着昏暗的天光,费力地缝补着一件旧衫,不时抬头望望门口,眼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期盼。即便搬来了这城里,二老依旧保持着山里人俭朴的习惯。
二老气息微弱,气血枯败,寿元如风中残烛,恐怕……就在这一两年间了。
院中再无他人。看来,他当年留下的金银,虽让二老衣食无忧,免于劳作之苦,却未能改变他们孤独终老的境况。或许,也曾有族中晚辈或邻里照拂,但终究替代不了血脉亲情,更何况他们是从山里搬来的,在这城里并无多少根基。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林越心头。纵然他已是元婴大圆满,挥手间可令山河变色,此刻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生死轮回,天地至理,纵然是仙神,亦难逆转凡人生死。他能做的,或许只是陪他们走完这最后一程,让他们了无牵挂。
深吸一口气,林越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吱呀——”
声响惊动了院中二老。林老实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望过来,先是茫然,待看清林越的容貌时,瞳孔猛地一缩,手中的木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王氏更是浑身一颤,手中的针线落地,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青年,面容与他们记忆中年少离家的儿子有七八分相似,但更加俊朗,气质超凡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更重要的是,那份血脉相连的感应,做不得假!
“越……越儿?是……是你吗?”王氏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林老实猛地站起,身体晃了晃,死死盯着林越,虎目含泪,却强忍着没有落下:“你……你还知道回来?!”
林越快步上前,在二老面前跪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爹,娘,不孝儿……回来了。” 他没有提及修仙界的腥风血雨,没有解释数十年不归的缘由,此刻,他只是一个归家的游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王氏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一把将林越搂住,枯瘦的手掌颤抖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境。林老实也转过身,偷偷抹了把眼角,重重地拍了拍林越的肩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们从不过问儿子为何多年不归,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要人平安回来,便是最大的慰藉。
接下来的日子,林越卸下了所有修士的架子,如同最普通的凡人子弟,陪伴在父母身边。他清晨陪父亲散步,听老人絮叨陈年旧事,说山里老邻居谁不在了,说城里新开了什么铺子,说惦记着林山村那棵老枣树……他耐心听着,偶尔附和。他午后陪母亲做针线,虽笨手笨脚,却让王氏笑得合不拢嘴。他亲自下厨,用最普通的食材,做出蕴含一丝微弱灵气的饭菜,悄然滋养着二老衰败的身体,虽不能增寿,却能让他们少些病痛,精神好些。
他没有动用惊天动地的法术,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以精纯的灵力为二老疏通经络,安神养心。他也没有提及修仙之事,只说在外行商,路途遥远,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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