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院内,那堆焚烧“邪术”器具的火焰尚未完全熄灭,缕缕青烟带着一种焦糊与绝望的气息袅袅升起,如同祭奠着刚刚被强行掐灭的最后一丝希望。太子朱标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那跳跃的余烬,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死寂。父皇那雷霆震怒和冰冷失望的眼神,如同冰锥般刺穿了他的心脏。
朱元璋余怒未消,脸色铁青地站在庭中,如同一尊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火山。侍卫们远远跪着,噤若寒蝉,整个东宫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和压抑所笼罩。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东宫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却不容忽视的骚动,以及内侍略显惊慌的通报声:“皇……皇后娘娘驾到!”
话音未落,一身素雅宫装、未施粉黛的马皇后,已在贴身女官的搀扶下,疾步走了进来。她的脸色带着病后的苍白,步伐却异常急促坚定,眉宇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忧急之色。显然,皇长孙突发重病以及皇帝震怒驾临东宫的消息,已飞快地传到了她的耳中。
“陛下!”马皇后一眼便看到院内狼藉的景象、那堆尚未熄灭的灰烬、瘫倒在地失魂落魄的长子,以及面沉如水、怒意未消的丈夫。她的心猛地一沉,也顾不得全礼,急声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了?雄英怎么样了?臣妾听闻……”
朱元璋见是发妻到来,眉头紧皱,冷哼一声,语气依旧硬邦邦地带着怒意:“你怎么来了?身子不好就在宫里好生歇着!这里没你的事!”他并不愿马皇后过多插手此事,尤其是涉及到他对儿子们的训斥和那“邪术”。
马皇后却并未被他的语气吓退,她快步走到朱标身边,俯身想要搀扶他:“标儿,快起来,地上凉。到底出了何事?雄英呢?”她的手触碰到朱标冰凉的手臂,感受到儿子那抑制不住的颤抖,心中的焦虑更甚。
朱标抬起头,看到母亲关切而苍白的脸庞,满腹的委屈、恐惧和绝望瞬间找到了宣泄口,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声音哽咽破碎:“母后……母后……儿臣无用……救不了雄英……父皇……父皇他……”
他的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但马皇后已从这零星的词语、院中的灰烬以及朱元璋的态度中,猜出了大概。定是标儿情急之下,想用某种非常之法救治孙儿,触怒了陛下。
她的目光扫过那堆灰烬,看到一片未烧尽的、绘有奇怪图形的纸页(或是操作指南的残片),以及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不同于普通焚烧的气味(酒精或某些药材),心中猛地一动。她忽然想起了小五朱橚。那个从小就痴迷医药、总是能鼓捣出些稀奇古怪却有时真能奏效的方子的儿子。难道……这事和小五有关?
“陛下,”马皇后站起身,转向朱元璋,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无论发生了何事,现在最要紧的是雄英的性命!太医们怎么说?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她刻意将话题引回皇长孙的病情上,目光恳切地看向朱元璋。
提到孙儿的病,朱元璋脸上的戾气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烦躁:“太医?一群废物!灌了那么多药,一点起色都没有!痘疫之症,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古以来就是如此!那是天意!非人力可抗!”
“天意?”马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她向前一步,声音微微发颤,“陛下,臣妾知道您担心的是什么。皇室尊严,朝廷法度,固然重要。可雄英……他是您的嫡长孙,是标儿的命根子啊!难道我们就要因为这‘天意’二字,就眼睁睁看着孩子……看着孩子受尽折磨而无动于衷吗?”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眼中泪光闪烁:“臣妾是个妇人,不懂什么朝廷大事。臣妾只知道,做父母的,但凡有一丝希望,哪怕这希望再渺茫,再离经叛道,为了孩子,也愿意去试一试啊!陛下!”
这番话,如同一根柔软的针,轻轻刺入了朱元璋刚硬外壳下那最深处的软肋。他看着发妻泪光盈盈、充满哀恳的眼睛,又瞥了一眼瘫倒在地、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长子,再想到寝殿里那个正被病痛折磨的小孙儿,心中的暴怒和绝对的权威感,终于被撕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
他何尝不痛?何尝不想救?只是他身为帝王的尊严、多疑和对于失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试试?怎么试?”朱元璋的声音依旧生硬,但语气已不似方才那般斩钉截铁,反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和疲惫,“用那种来历不明的邪术?拿皇孙的性命去冒险?万一……万一有失,后果谁承担得起?后世史书会如何记载朕?记载我大明皇室?”
“陛下!”马皇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动作惊得朱元璋和朱标都是一震。“臣妾愿以性命担保!标儿和小五,绝无恶意!他们只是……只是被逼急了,只是想救人啊!小五那孩子,您是知道的,他心思纯善,从小就一根筋扑在那些药草上,他或许……或许是真的找到了什么古人未曾发现的法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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