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医圣朱橚 第39章 疫临城下 暗夜微光

圣旨如巨石投入深潭，在南京这座庞大的帝都机器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忙碌。

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们驱赶着民夫，近乎粗暴地清理着每一条沟渠、每一个垃圾堆积的角落。石灰被大量运入城中，洒在公共区域和那些被临时征用为隔离所的院落周围。官府差役挨家挨户巡查，强制要求处理蚊蝇孳生之地。药铺被官府接管，统一配发着避疫汤药和驱虫香囊，长长的队伍里弥漫着不安与期待。

表面上看，帝都的防疫纲举目张，秩序井然。

然而，在这张由皇权强力织就的防疫大网之下，仍有无数细微的孔洞和无力触及的阴影。

贫民聚居的棚户区，污水横流，人口密集，官府的力量只能做到粗略的洒扫和告诫，难以真正深入。一些被圈禁的隔离区，条件恶劣，药物和食物供给时断时续，绝望的气息比疫病更早地蔓延开来。更有甚者，对瘟疫的恐惧使得人性中的自私与阴暗暴露无遗，隐瞒病情、抛弃亲族、甚至夜间偷偷将病重者遗弃街巷的事情，时有发生。

朱橚在坤宁宫内，通过刘纯偶尔带来的外界消息，以及“夜枭”通过隐秘渠道传来的只言片语，大致拼凑出外界的真实图景。他知道，父皇的铁腕手段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但那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正是瘟疫最喜欢滋生的温床。

他的“夜枭”，该动一动了。这一次，必须比在南方时更加谨慎，如同真正的夜枭，无声地滑过南京的夜空。

又一道加密的指令，从坤宁宫悄然流出。

“谕：鸮一：启‘净街’行动。目标：暗巷秽物，遗弃尸骸。‘清风散’置于贫户门外。匿名投书兵马司，报隔离区缺药少食。首要：隐匿，速决。”

命令清晰而冷酷。“净街”——清理那些官府力量顾及不到的肮脏角落，减少病源。“清风散”——给最无助的贫民一线微弱的希望。匿名投书——借用官方的力量去解决官方自身的问题，而不暴露自身。

沉寂已久的“夜枭”开始小心翼翼地活动起来。

夜深人静时，几个黑影如同鬼魅，穿梭在偏僻的街巷。他们用特制的长柄铁钳和厚布口袋，快速地将一些被遗弃的动物甚至人的尸骸装入袋中，洒上生石灰，运往城外指定的荒僻处深埋。动作干净利落，绝不留下任何痕迹。

天快亮时，一些挣扎在生存边缘的贫户人家，会在门口发现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标记的纸包，里面是些灰绿色的药粉，旁边或许还会有一张歪歪扭扭写着“沸水冲服，可防病”的字条。对于这些几乎被遗忘的人们来说，这突如其来的“馈赠”如同神迹。

更有几封笔迹各异、内容详实的匿名信，被丢在了五城兵马司值守衙门的门口或者通过其他渠道，精准地投递到相关官员的案头，明确指出哪个隔离区缺少药物，哪个棚户区有疑似病患未被发现。

起初，官府对这些来路不明的信息和行动嗤之以鼻，甚至怀疑是歹人作乱。但几次按图索骥，竟然真的发现了问题后，态度逐渐从怀疑变成了将信将疑的利用。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是在这防疫如救火的关头。

朱元璋也很快通过检校的渠道，得知了南京城内这些“蹊跷”的事情。

“有人暗中清理秽物？” “匿名赠药贫户？” “还有通风报信？”

他看着简报，手指习惯性地敲着桌面，眼神锐利如鹰。这手法，这风格……与他之前隐约察觉到的那个隐藏在医药阴影下的组织，何其相似！

它们没有试图收买人心，没有宣扬自身，做的全是些脏活、累活、以及提醒官府查漏补缺的事情。目的似乎纯粹得可怕——仅仅是为了防疫。

这反而让朱元璋更加疑虑。他不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不求回报的善意。这隐藏在幕后的力量，到底想干什么？积累声望？展示能力？还是另有所图？

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坤宁宫的方向。老五……最近安分得过分。整日读书，连药味都似乎淡了些。这一切，会与他有关吗？一个痴迷医术的皇子，手下有一批懂得医药的人，似乎顺理成章。但他们哪来这样的组织力和行动力？又图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救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朱元璋自己否定。天家无小事，更无私心。任何超乎掌控的力量，都必须警惕。

“给朕盯紧些！”他对阴影中的检校头目冷声道，“尤其是那些药铺、医馆，还有……坤宁宫出入的杂役人等。朕要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

无形的罗网悄然收紧。“夜枭”的活动，从一开始，就行走在刀锋边缘。

而与此同时，疫情并未因严密的防控而却步。终究还是有漏网之鱼。

首先出现异常的是看守城门的一个老军卒，发热呕吐，被迅速隔离。紧接着，是负责清理隔离区秽物的几个民夫……

恐慌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在南京城内猛地炸开。

真正的考验，降临了。

太医院的医官们开始成批地前往各隔离点巡视诊治，药库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街上行人稀少，即便不得已出门，也是用布巾蒙着口鼻，行色匆匆。

坤宁宫也彻底进入了戒严状态。马皇后亲自督促宫人防护，严禁任何人随意出入。

朱橚站在窗前，看着变得冷清寂寥的宫苑，心情沉重。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了。南京城将成为一个巨大的疫区，而皇宫，也绝非绝对的安全港。

“夜枭”的力量在这场席卷全城的灾难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们能做的，依然只能是那些细微末节的事情，如同试图用沙土熄灭燎原之火。

但即便是沙土，或许也能暂时保护一小片草叶不被烧毁。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书案前。他需要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在父皇愈发锐利的目光下，让“夜枭”这点点星火，继续在黑暗中闪烁，哪怕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第三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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