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快马,带着一路风尘与疲惫,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终于在天明时分,冲抵南京城外。守城官兵验过加急令牌和圣旨,不敢有丝毫阻拦,迅速放行。马蹄踏在清晨空旷的御街上,发出急促而清晰的回响,打破了帝都的宁静,也惊动了无数双暗处的眼睛。
朱橚甚至来不及换下沾满尘土的骑装,便在早已候在宫门外的太监引领下,与面色发白的李院判疾步穿过多重宫禁,直趋东宫。
东宫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宫人内侍皆屏息垂首,面带忧惧,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一种无形的恐慌。太子妃常氏双眼红肿,强忍着悲痛在殿外等候,见到朱橚,未语泪先流:“五弟……你总算来了……快,快去看看你大哥……”
朱橚心中一沉,重重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奔波的疲惫和心中的惊涛,迈步踏入内殿。
殿内,朱元璋和马皇后皆在。朱元璋负手立于窗边,背影僵硬,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度焦虑与压抑的暴戾气息。马皇后则坐在榻边,紧紧握着朱标一只手,另一只手不住地用绢帕擦拭着眼角。
龙榻之上,朱标紧闭双目,脸色是一种不祥的灰白,嘴唇干裂泛紫,呼吸急促而浅弱,胸膛微弱地起伏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令人心揪的咳嗽。不过短短数日未见,他竟已消瘦憔悴得脱了形!
“父皇,母后,儿臣……”朱橚上前,声音因急切而有些沙哑。
朱元璋猛地转过身,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朱橚,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后的希望、极致的焦虑、以及一丝深藏的审视与怀疑。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嘶哑地低吼道:“快!快给你大哥看看!太医院那群废物……朕要你无论如何……想办法!”
马皇后也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朱橚,眼中尽是哀恳:“小五……救救你大哥……”
“儿臣尽力!”朱橚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趋前至榻边。李院判也慌忙跟上,垂手恭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朱橚先是仔细观察了朱标的面色、呼吸、神态,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他露在锦被外的手腕,三指搭上脉门。
指尖传来的脉象,让朱橚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脉象极度的濡弱、细数,似有似无,仿佛随时可能断绝!这是元气大亏、五脏衰竭之兆!同时,指下又能感受到一种虚浮的躁动,显示体内仍有邪热未清,纠缠不去。
他轻轻掀开锦被一角,查看舌苔——舌质红绛,苔少而干,甚至有些剥落。 他凑近细听呼吸,那气促声中带着细微的、不祥的湿啰音。 他甚至注意到朱标偶尔无意识蹙眉,似乎伴有胸痛。
这一切症状,都指向一个极其凶险的可能——肺痨(肺结核)晚期?或是重症肺炎引发了全身性的衰竭?无论是哪一种,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都几乎是死刑判决!
朱橚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终于明白为何太医院会束手无策,说出“回天乏术”的话来。这病情,确实已经到了极其危殆的地步!
“怎么样?!”朱元璋急切地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朱橚收回手,缓缓站起身,面向皇帝和皇后,声音沉重而清晰:“父皇,母后,大哥之症,乃长期忧劳过度,耗损心脾肝肾之阴精,致正气极度虚弱。又感外邪,邪热乘虚内陷于肺,灼伤肺络,故见咳血。如今邪毒炽盛,正气衰败,已是……已是危在旦夕。”
他尽可能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医理解释,但给出的判断却与太医院并无本质区别,甚至更为严峻。
朱元璋眼中的希望之光瞬间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和暴怒:“危在旦夕?!连你也……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你那牛痘呢?你那奇思妙想呢?!都用到哪里去了?!”
面对父皇几乎失控的质问,朱橚深吸一口气,强行保持镇定:“父皇息怒!大哥此症与天花不同,并非外感疫疠,而是内伤虚损至极,兼夹邪毒。牛痘于此无效。当务之急,绝非猛药攻邪,那般只会加速……加速正气崩溃。”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儿臣方才诊脉时,发现大哥脉象中除虚损之象外,似有一丝不应有的涩滞之感,且邪热纠缠之势,比寻常虚劳更为胶着。儿臣斗胆请问,大哥近日所服汤药之药渣,可还留存?”
此言一出,旁边的李院判和侍立的太医脸色猛地一变!
朱元璋也眯起了眼睛:“药渣?你怀疑药有问题?”帝王的疑心病瞬间被勾起。
“儿臣不敢妄断!”朱橚立刻躬身,“只是大哥此症进展如此迅猛,超出常理。儿臣需查验药方与药渣,排除一切可能干扰,方能寻得一线生机!请父皇允准!”
马皇后也立刻看向一旁侍奉的东宫太监:“快!快去把殿下近日煎药的药渣都取来!还有药方底簿!”
朱元璋没有再反对,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过殿内所有的太医,包括李院判。那目光中的寒意,让所有太医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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