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餐者 第93章 黑色海岸

小艇的龙骨与不明质地的黑色“沙滩”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终于彻底停了下来。我们瘫在船上，连爬下去的力气都几乎耗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臭氧、灰烬和某种金属氧化后的刺鼻气味，取代了海上咸腥的风。这里的空气沉重、滞涩，呼吸起来都带着一种诡异的阻力。

眼前的景象，让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冻结。

这绝非寻常的海岸。脚下不是沙砾，而是某种细腻的、如同被极致高温熔炼后又凝固的黑色玻璃状物质，踩上去坚硬而冰冷，反射着天上铅灰色云层微弱的光，泛着死气沉沉的幽光。目光所及，一片焦黑，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没有海草，没有贝壳，甚至连一只海鸟的影子都看不到。只有无边无际的、仿佛被天火焚烧过千万年的荒芜。

海岸线向内陆延伸，地势缓缓升高，但依旧是一片单调的漆黑。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低矮的、轮廓尖锐的黑色结构体，像是某种建筑的废墟，又像是天然形成的、形态诡异的岩石群。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在这里都变得沉闷、被吸收，仿佛这片土地本身就在吞噬一切声响。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老金的声音干涩，他拄着砍刀站起来，警惕地环视四周，“比那艘破船还让人心里发毛。”

艾米尝试用未受伤的手臂支撑着站起来，脸色依旧苍白：“能量读数……很奇怪。稳定，但……充满惰性，像一潭死水。和‘冥河号’上那种活性的、充满恶意的波动完全不同。”

陈烁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黑色的“沙粒”，在指尖摩擦。“不是自然形成的矿物……结构太均匀了。像是……某种工业废料？或者……”他抬起头，望向内陆那些尖锐的黑色轮廓，“某种大规模能量爆发后的残留物？”

他说的“能量爆发”，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皮卷上描绘的、那些疑似“意识投射”或“维度能量”的图示。难道这里，曾经是某个类似“苍白之城”入口的所在地？或者，是尝试打开“门扉”失败后留下的……疤痕？

小陈操纵着电量即将耗尽的终端，屏幕闪烁了几下，显示出一组杂乱的数据。“磁场……完全混乱。重力参数也有微小异常……这里的环境参数，不符合已知的任何地理模型。”

我们挣扎着将小艇拖到远离潮水线的地方，藏在一块巨大的、同样漆黑的岩石后面。然后，我们清点着所剩无几的物资：几近空空如也的水囊，少量压缩饼干，简陋的医疗包，以及我们随身携带的武器和那个……如今只剩下空盒子和一张古老皮卷的金属盒。

“血钥”随“冥河号”沉入了深海。我们失去了最关键的物品。

疲惫和绝望再次袭来。我们瘫坐在冰冷的黑色地面上，感受着体力与希望一同流逝。

“必须找到水源……”陈烁的声音嘶哑，他的嘴唇已经干裂起皮，“还有……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果是‘黑太阳’的另一个据点，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离开？谈何容易。没有船，没有方向，甚至不知道这片黑色海岸究竟有多大。

休息了约莫半小时，我们勉强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决定沿着海岸线向内陆方向探索，希望能找到淡水，或者至少，弄清楚自身的处境。

脚下的黑色地面异常坚硬，行走起来颇为费力。空气中那股金属和灰烬的气味始终萦绕不散。我们保持警惕，呈分散队形缓慢前进，陈烁和老金在前，艾米和小陈在中间照顾我，我则被他们半搀扶着，虚弱地跟在后面。

越往内陆走，那些低矮的黑色结构体就越发清晰。它们确实像是某种建筑的残骸，但风格极其诡异——线条生硬，角度违背常理，没有任何门窗结构的痕迹，仿佛是为非人的存在所建造。有些结构体表面光滑如镜，有些则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不断散发出那股令人不适的惰性能量波动。

这里不像是有生命存在的样子。

走了大概一两个小时，干渴和疲惫再次将我们逼到极限。就在我们几乎要放弃，准备原地等死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老金突然发出一声低呼：

“有水声！”

我们精神一振，侧耳倾听。果然，在绝对的死寂中，一丝极其微弱的、潺潺的流水声，从前方一片更加密集的黑色残骸后方传来！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们加快脚步，绕过几座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黑色方尖碑，眼前的景象让我们愣住了。

那不是一个天然的水源。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地面如同被刻意打磨过的黑色广场中央，有一个同样由黑色材质构筑的、约摸三米见方的方形水池。池水清澈得诡异，一眼能看到池底同样光滑的黑色材质，没有任何水草或生物。而那潺潺水声，正是从水池一侧的一个黑色兽首（形态抽象，难以辨认物种）雕像口中缓缓流出，注入池中。

水池周围，散落着一些与海岸边类似的、惨白色的“骨骼”碎片和深色的“沥青”块，但数量更多，堆积得像一座座小坟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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