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餐者 第20章 玻璃牢笼

意识像沉入粘稠的沥青，缓慢而艰难地浮起。刺鼻的气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sterile（无菌）的、带着淡淡甜香的空气，类似于高级医院或实验室的味道。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的黑暗地牢，而是一个……纯白色的、极其明亮的房间。

房间不大，陈设简洁到近乎冷酷：一张固定的白色软垫床，一个一体成型的白色洗手台，没有镜子。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光滑无缝的白色材质，散发着柔和的光线，仿佛自身就是光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巨大的、似乎是单向透视的玻璃墙，外面是模糊的黑暗。

我动了动，发现手腕和脚踝被柔软的皮质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力道适中，无法挣脱，但也不会造成不适。

这里是哪里？不像“家园”的风格，更现代化，更……科学化。

恐惧没有消失，而是转化成了另一种更深的寒意。这不是粗暴的囚禁，而是某种更具目的性的、程序化的控制。

我尝试呼喊，但喉咙干涩，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

就在这时，房间一角的某个隐藏扬声器里，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的中性声音，平静无波：

“林晚女士，你醒了。请不要紧张，你目前处于安全环境中。”

安全？我几乎要冷笑出声。

“你们是谁？”我努力让声音清晰。

“我们是来帮助你的。”电子音回答，“你之前接触的组织‘家园’，是一个极其危险的精神控制邪教。他们给你服用了具有致幻和成瘾性的药物，扭曲了你的认知。你现在所经历的不安和恐惧，都是戒断反应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

我愣住了。他们在……重新定义我的现实？把真实的恐怖归结为药物和幻觉？

“我没有吸毒！我看到的是真的！他们吃……”我激动地挣扎，束缚带勒进了皮肤。

“看，典型的被害妄想症状。”电子音打断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口吻，“你提到的‘食人’等内容，是药物作用下产生的极端幻觉。我们已经对你进行了全面的身体检查，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你的说法。相反，我们检测到了你体内残留的多种精神活性物质。”

他们在篡改证据！用看似科学的手段来掩盖真相！这种系统性的欺骗，比直接的暴力更令人绝望。

“放开我！我要见陈烁警官！”

“陈烁警官正在配合调查，他同样受到了该组织的误导。请你配合我们的治疗，这是让你恢复正常的唯一途径。”

治疗？我心中警铃大作。

房间一侧的墙壁无声地滑开一个小口，一个托盘被机械臂送进来，上面放着一杯清水和一小片白色的药片。

“这是帮助你稳定情绪、缓解焦虑的药物。请服下它。”电子音命令道。

我看着那片药，仿佛看到了毒药。吃下去，我可能就真的迷失了，我的记忆和判断力可能会被彻底破坏。

“我不吃！”我扭开头。

“抗拒治疗会延长你的痛苦。”电子音毫无感情地说，“为了你的健康，我们有时需要采取必要的措施。”

话音刚落，我感觉到床垫微微震动，一股无味的烟雾从床头某个气孔中缓缓释放出来。我屏住呼吸，但很快就被迫吸入。一股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意识再次变得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死死地盯着那片单向玻璃。我知道，后面一定有一双，或者很多双眼睛，在冷静地观察着我，像观察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这不是邪教的巢穴。

这是一个……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