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乐门”的霓虹依旧每夜准时亮起,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舞者,在上海滩的夜色中旋转、闪耀。
婉容与苏婉清的离去,让张宗兴的心空了一块,但也让他更加心无旁骛地投入到“暗火”的运作与扩张中。
他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白天处理法租界探长的公务(虽已多半交由副手,但表面文章仍需维持),夜晚则化身“钟先生”,在“仙乐门”的顶层密室运筹帷幄。
这天下午,张宗兴正在“仙乐门”三楼的私人书房内审阅南京“秦淮夜”夜总会的筹建计划,阿明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与激动。
“兴爷,”阿明压低声音,“六哥来了。”
张宗兴一怔,手中的钢笔顿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
“六哥?在哪儿?”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学良身处北平,身处各方势力瞩目的漩涡中心,此时秘密南下,风险极大。
“就在楼下后门,轻车简从,只带了赵四小姐和两个贴身侍卫。”
张宗兴立刻起身,毫不犹豫:
“快请!从内部专用通道直接上来,绝对保密!”
片刻后,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率先走进来的正是张学良,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灰色中山装,未戴军帽,面容比在北平时清减了些,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只是在看到张宗兴时,才流露出真切的笑意和一丝如释重负。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赵一荻(赵四小姐)。
她穿着一件款式新颖的米白色洋装,外罩一件浅咖色风衣,颈间系着一条丝巾,显得既干练又时尚。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看向张学良的眼神充满了依赖与关切,但在与张宗兴目光相接时,也礼貌而友好地点了点头。
“六哥!四小姐!” 张宗兴快步上前,情绪有些激动,用力握住张学良的手,
“你们怎么突然来了?这太冒险了!”
张学良反手拍了拍他的臂膀,笑容带着几分倦意,也带着见到兄弟的放松:
“想来就来了。北平那边,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出来透透风。顺便,也来看看你这边弄得怎么样了。” 他的目光扫过书房内雅致的陈设和窗外隐约可见的繁华街景,“‘仙乐门’,钟先生,好大的气派。我在北平都听到风声了。”
赵一荻也微笑道:“宗兴兄弟,汉卿他一直惦记着你,总说你在上海不易。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寻个由头出来。”
张宗兴连忙请二人落座,亲自沏上热茶。“六哥和四小姐能来,我这里蓬荜生辉。只是如今上海滩鱼龙混杂,日本人的眼线无处不在,你们的安全……”
“无妨。”张学良摆了摆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神色稍稍凝重,“我这次是秘密行程,用的是考察商务的名义,知道的人极少。住在英租界一位老朋友的空宅里,还算稳妥。”
他放下茶杯,看向张宗兴,眼神变得深邃,“宗兴,你这边的事,杜先生大致跟我通了气。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暗火’,这个名字取得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这火种,必须先藏在暗处,才能烧得长久。”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赞许,也有一丝复杂的感慨:“用夜总会做掩护,聚财、藏人、收集情报,一举数得。你这脑子,确实活络。看来让你回上海,是走对了棋。”
“六哥过奖了。”张宗兴谦逊道,随即关切地问,“北边情况如何?‘山海狐’和‘铁道狐’近来动作频频,关东军那边反应激烈,我担心……”
“他们跳脚是正常的。”张学良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让他们疼,他们怎么会记住教训?‘两狐’那边,你不用担心,弟兄们士气很高,战术也越来越灵活。倒是北平……”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老蒋催剿共催得紧,军饷却卡得越来越死。内部也是人心浮动,有人主和,有人主战,还有人……哼,想着别的出路。”
他没有明说,但张宗兴立刻明白,那“别的出路”很可能指向“兵谏”的冲动并未完全熄灭。张宗兴心中微沉,正想再劝,张学良却话锋一转:
“我这次来,一是看看你,二也是想亲自感受一下你这‘暗火’的运作。纸上谈兵终觉浅。宗兴,带我和你四姐,看看你这‘仙乐门’的里子,如何?”
张宗兴立刻明白,这是张学良在亲自考察,也是在为他鼓劲。他站起身:
“六哥、四小姐想看,自然没问题。请随我来。”
他领着二人,没有走客人通道,而是通过内部隐蔽的楼梯和走廊,参观了位于建筑核心区域的几个关键点——伪装成杂物间的紧急通讯室、隐藏在壁橱后的武器暂存点、以及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大厅及主要出入口的几个暗哨位置。
赵一荻看得啧啧称奇,低声道:“真是处处玄机,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歌舞升平之下,竟是另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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