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并非虚空常见的冰冷与空荡,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能量层面的枯竭与沉寂。
曙光舰队如同几具失去灵魂的金属棺椁,漂浮在这片完全陌生的星空之下。引擎的轰鸣早已熄灭,护盾的光芒彻底黯淡,仅存的能量连维持最基本的维生系统和内部照明都显得捉襟见肘,光线昏暗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艘战舰都伤痕累累,外甲板上遍布凹痕、撕裂口和能量灼烧的焦黑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经历的惨烈。
指挥舱内,气氛压抑得几乎凝成实质。能源读数表上,那刺眼的红色“归零”标志,像最终的审判,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绝望,不再是汹涌的浪潮,而是化作了冰冷的寒冰,冻结了血液,凝固了思绪。
他们逃出了暗流,摆脱了流影兽,却迷失了方向,更失去了前进的最后动力。
“…确认了吗?”明心道人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一夜之间,这位老道似乎更加苍老,道袍下的身躯显得愈发佝偻。
“确认了…”导航员的声音带着哭腔,“星辰定位…完全对不上…我们偏离预设航向至少三个扇区…这里…是一片未被任何记录记载的未知星域…”
未知,意味着没有坐标,没有参照,没有已知的资源点,更没有归途。
而他们,是一支弹尽粮绝、伤痕累累的残兵。
“优先确保最低限度维生…”明心道人艰难地下令,“关闭所有非必要系统…清点所有剩余物资…”命令下达下去,却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凉。清点,又能改变什么呢?
医疗舱内,苏萤紧紧握着林烬冰冷的手,泪水早已流干。祭司牺牲换来的稳定,凌翼牺牲换来的生机,似乎最终都指向了这无言的终点。她感受着林烬体内那依旧微弱却顽强的星火,心中充满了不甘。
石坚挣扎着坐在一旁,运转《寂心诀》试图恢复,但灵觉感受到的,只有舰队内部弥漫的死寂与外部无垠的、冰冷的未知,伤势恢复得极其缓慢。
时间,在绝望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敲响最终的丧钟。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寂静与绝望中,变化,悄然发生。
或许是因为脱离了暗流那狂暴能量的持续冲击,或许是因为舰队彻底沉寂后,某些细微的变化得以凸显,又或许是无数牺牲与执念的积累,终于触及了某个临界点——
一直深度昏迷的林烬,那被苏萤握住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非常轻微,轻微到如同蝴蝶振翅,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苏萤感受到了!她猛地抬起头,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烬的手。
一秒,两秒…
就在她以为真是错觉时,那手指又动了一下!这一次,更加清晰!
紧接着,他左眼那稳定燃烧的星火,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活力,光芒微微涨缩,如同呼吸。而那一直被晶化侵蚀、死寂沉沉的右眼眼皮之下,眼珠似乎也极其困难地转动了一下,仿佛在挣扎着想要摆脱某种沉重的束缚。
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喉结滚动,一个极其微弱、沙哑、破碎得几乎无法辨认的音节,从干涸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母…亲…”
再一次,他无意识地呼唤出了这个词。
但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模糊的呓语。那声音虽弱,却带着一丝清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与…孺慕?
苏萤瞬间捂住了嘴,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这一次,是激动与希望的泪水!
“他…他动了!他说话了!”她带着哭腔,对着通讯器哽咽地报告,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不止。
消息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传遍了死寂的舰队。
指挥舱内,几乎已经放弃希望的明心道人猛地睁开了眼睛。所有垂头丧气的船员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医疗舱的方向。
林烬…有反应了?
在所有人下意识的感知中,似乎…舰队内部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都因为这一丝微弱的生机波动,而悄然松动了一丝。
然而,还不等这丝希望真正蔓延开来——
一阵奇异的、空灵的、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歌声,毫无征兆地,从舰队外围的黑暗虚空中,缓缓飘来。
那歌声无法用任何已知的语言形容,非男非女,非任何乐器所能演奏。它悠远、苍凉、带着无尽的孤独与漂泊感,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种抚慰人心的温柔力量。歌声缥缈不定,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又仿佛就在耳边低吟。
“什么声音?!” “探测到不明生物接近!体积…体积巨大!超乎想象!”雷达员的声音充满了惊骇,甚至压过了对林烬反应的关注。
只见在舰队侧方的黑暗中,一个无比庞大的阴影,缓缓地、优雅地浮现而出。
它的体积之大,甚至超过了之前遭遇的噬界水母!轮廓柔和而流畅,仿佛某种巨鲸,但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仿佛由星光和虚空能量构成的梦幻质感。它的身体表面流淌着柔和的光带,随着那空灵的歌声微微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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