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刚浸上柳梢头,天边还挂着半块朦胧的月,洛军早扛着一串红通通的土炮奔到屋外坝子上,旁边堆着高矮不一的冲天炮,纸筒上印的金粉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他哆嗦着摸出火柴,“擦”一声划亮,橘红的火苗舔上引信时,他像被烫着似的往后蹦了三大步,怀里揣的炮仗差点撒一地,引得洛敏在廊下捂着嘴咯咯直笑,麻花辫上的红绒球都跟着颤。
“嗤——”引信燃到尽头,土炮突然炸响,噼里啪啦的脆响里,火星子像撒欢的金豆子簌簌乱蹦,有的溅在雪地上,烫出小小的黑印,有的擦过洛敏的发梢,惊得她缩了缩脖子,眼里却亮得像落了星。
洛敏被洛川护在臂弯里,小手攥着红绳系的小老虎玉佩,冰凉的玉贴着掌心,看那些火星子在头顶炸开又落尽,把夜空染得忽明忽暗。
洛阳这时举起冲天炮,拇指按着火柴划上去,引信“滋滋”地冒起青烟。他猛地抬手,炮口直指夜空,“咻——”一道白光冲破黑暗,拖着细弱的光尾直蹿上去,到半空时“啪”地炸开,银亮的光雨簌簌往下落,像千万只萤火虫打着旋儿飞,连远处的树梢都缀满了细碎的光,晃得人眼晕。
“快看!我的锁会发光!”洛丽突然扬声,她把金锁从棉袄里掏出来,金链子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叮当声。
月光混着烟花的亮,在锁身的云龙纹上流淌,龙尾缠着的祥云仿佛活了过来,连坠着的金流苏都泛着暖光,映得她鼻尖都发亮。
景红站在廊下,手里捏着那方绣兰草的帕子,米白的布面被风掀得飘起来,兰草的影子在她脸颊上轻轻晃。
她望着满院欢腾的孩子,帕子捂在嘴上,眼角的笑纹里盛着月光,忽然被洛川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烤红薯,“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暖暖手。”
“咻——啪!”又一声炸响,这次的冲天炮炸开了满夜空的金菊,层层叠叠的花瓣裹着光,连屋檐下的冰棱都映成了金色。
洛军突然对着夜空大喊:“新的一年我要当校队主力!投球百发百中!”喊完还拍了拍胸脯,棉袄上沾的雪沫子都震落了。
“那我要考进年级前十,事事如意。”洛阳接得快,手里转着那枚碧玉如意,玉色在烟火里忽深忽浅,“到时候请你们吃冰棍。”
“我要天天吃糖葫芦!山楂的!蜜枣的!还要裹厚厚的糖霜!”洛敏踮着脚抢话,红绳辫上的绒球蹭到洛川下巴,痒得他直笑,伸手替她拂去落在发间的雪粒。
景红轻轻推了洛川一把,眼里的笑意漫出来:“你也说句啥。”
洛川清了清嗓子,声音被风揉得软软的,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就盼着孩子们健康快乐的成长,有一个好的未来,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话音刚落,邻居家的烟花也炸开了,绿的、粉的、金的,把半边天都染透了。欢腾的叫喊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远处隐约的鞭炮声,像一锅熬得正稠的甜汤,咕嘟咕嘟冒着幸福的泡。
“快看流星!”洛夏突然拽住景红的棉袄,小手指着夜空。众人齐刷刷抬头,一道银亮的光痕正从月亮旁边滑过,拖着淡淡的尾迹,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装碎银的匣子。
“快许愿!”洛敏拽着洛川的胳膊蹦,自己先把眼睛闭得紧紧的,小嘴巴抿成个圆,鼻尖冻得通红。
洛丽双手合十,金锁贴在掌心,冰凉的金属抵着滚烫的心愿;洛阳望着流星消失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如意的边缘;洛军干脆原地蹦了三下,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在跟老天爷强调他的校队梦。
洛夏闭着眼,把金佛吊坠往棉袄里按了按,冰凉的金属贴着心口,许的愿像嘴里含着的冻山楂,酸丝丝又甜津津的——她想让二哥的如意真能带来顺意,想让小妹的糖葫芦永远吃不完,想让这满院的烟火气,一年年,都这么旺着。
“回家睡觉了。”洛夏一边说着,一边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那哈欠打得足有半分钟长,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湿意,仿佛全身的力气都随着这一声哈欠被抽走了一般,连站着都有些晃悠。
洛川见状,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宠溺的微笑,他轻轻伸出手,揉了揉洛夏被夜风吹得微凉的头发,指尖触到发间沾着的细雪粒,凉丝丝的,便顺势替她拂去,关切地问道:“困了?那赶紧回去睡觉吧,看这小脑袋都快耷拉到胸口了。”
洛夏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皮就像被千斤重担压着一样,瞬间变得沉重无比,长睫毛忽闪了两下,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合上,连说话都带着浓浓的鼻音:“走不动了……”
然而,与洛夏的昏昏欲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洛敏却依然精力充沛,像只刚偷喝了蜜的小兔子,在覆着薄雪的坝子里蹦来跳去,红绳辫上的绒球随着动作甩得老高,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放烟花,吃糖果,新年到……”
景红看不下去了,连忙迈着碎步上前,伸手拽住洛敏的胳膊,指尖触到她棉衣袖口的湿冷,不由得嗔怪道:“小敏,你看看你,脚不冻吗?棉鞋都湿得能拧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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