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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帷 第76章 破帷之问

作者:稿纸种花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15 15:39:44

“此绢长九丈,象征九品官阶。命百姓以‘静火图’灯笼之火,逐寸灼烧——不焚尽,只烧一线,自下而上,谓之‘破帷’。”

韩霁的心重重一跳,刹那间领会了这四个字背后石破天惊的深意。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领悟的光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火自民间起,裂自底层始。这道火线,是万民的视线,也是万民的质问,要一级一级,烧给这朝堂上的九品官阶看。”

林昭然微微颔首,目光穿过破庙的门扉,望向沉沉夜色笼罩下的京城。

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犹疑,只有筹谋已久的冷静:“正是。让他们看见,这看似牢不可破的帷幕,并非铁打的铜墙,而已有光透出。去吧,让‘书驿’的兄弟们护好秩序,也护好那一点星火。”

韩霁与身后六人躬身领命,再无一言,转身融入夜色之中,行动迅捷如风。

破庙内复归寂静,唯有林昭然的身影,在微弱的烛火下,如一尊静默的玉像。

烛焰在她眉骨投下浅浅的阴影,随风轻晃,仿佛她心中也有波澜,只是被意志压得纹丝不动。

指尖摩挲着案上残卷的边角,那纸页曾写满她对礼法的思辨,如今却将化为灰烬——她早知,有些信念,非焚不能生。

西市,长街。

奉命前来监视的程知微立于暗处,眉头紧锁。

他本以为会是一场喧哗的闹剧,甚至是失控的骚乱。

然而眼前所见,却是一种令人心悸的肃穆。

百姓们自发排成长队,手中提着一模一样的“静火图”灯笼,灯笼上没有华丽的纹饰,只有一个简单的“静”字。

灯笼纸泛着微黄的光晕,映在人们低垂的眼睑上,像是为这夜披上了一层薄纱。

空气里浮动着灯油燃烧的淡淡松香,混合着初秋夜风带来的尘土气息。

他们缓步上前,在“书驿”子弟的引导下,将灯笼微微倾斜,用那一点被灯罩约束得极为稳定的火尖,轻轻触碰悬挂于长街中央的素绢下缘。

指尖触到灯柄时,能感受到一丝温热,而火苗跃动的刹那,耳畔只传来极轻的“嗤”声,如同叹息。

没有喧哗,没有呐喊。

第一簇火苗舔上素绢,并未轰然燃起,而是如墨入水,悄无声息地向上侵蚀,留下一道纤细、焦黑却笔直的痕迹。

那焦痕边缘微微卷曲,散发出细微的焦纸味,像旧书被岁月点燃的气息。

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无数火点汇成一线,那焦痕便被内里蕴含的微光点亮,化作一条向上游走的赤色光蛇,在漆黑的夜幕与洁白的素绢之间,撕开一道惊心动魄的裂口。

火蛇游走时,带起一阵极细的噼啪声,如同针尖划过丝绸;热浪沿着绢面缓缓升腾,拂过围观者面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暖意。

程知微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想起了《飞言录》中,他为林昭然写下的那句“女童执笔如执剑”。

此刻,他忽然觉得,这由万民执掌的灯火,亦如同一支笔,一支前所未有的巨笔,正在这象征着千年秩序的帷幕上,书写一道无人敢言的诘问。

这时,一名老妪牵着她的小孙女走到近前。

小女孩不过六七岁,识字尚浅,却用尽心思,在一小块布头上绣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学”字。

布面粗糙,针脚深浅不一,可那字却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

老妪小心翼翼地将这块布头,贴在了那道火线刚刚燃起的起点。

她没有高声言语,只是对着身边的孙女低语,那声音却清晰地飘入程知微的耳中:“囡囡,记住今天。你识了第一个字,便是替咱们家,破了这第一道帷。”

话音落下,夜风恰好掠过,吹得灯笼轻晃,光影在祖孙二人脸上摇曳,像是一场无声的传承。

程知微心头巨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雷电劈中。

他看着那条缓慢而坚定上行的火线,看着那无数双映着火光的、充满期盼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这件官服,从未如此沉重。

布料紧贴肩背,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仿佛每一根丝线都浸透了旧日的沉默。

他不再犹豫,排开人群,默默走上前去。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没有提灯,而是伸出自己官服的袖角,引燃了那微弱的火苗,然后轻轻向上一托,用自己衣袖上燃起的火焰,助那道光蛇又向上窜了一寸。

火星灼痛了他的皮肤,指尖传来一阵刺痛,继而是麻木般的灼热,但他恍若未觉,只低声呢喃,像是在对自己,也像是在对这满天神佛起誓:“这一线光,不该只照亮寒门。”

紫宸殿内,烛火通明。

铜鹤香炉中青烟袅袅,龙涎香的沉郁气息弥漫在殿宇之间,却压不住那一丝从窗外渗入的焦味。

沈砚之放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眉心。

殿角的琉璃灯映出他疲惫的轮廓,光影在他眼角刻下深深的折痕。

内侍孙奉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呈上一段被锦盒精心包裹的残绢。

“相爷,西市那边的‘破帷’,火线已过三丈,正对‘正七品’之位。”

沈砚之接过残绢,入手微温。

那是一道被火灼出的细线,不偏不倚,笔直如刀锋刻下,自下而上,透着一股不容转圜的决绝。

他摩挲着那道焦痕,指尖感受到细微的凹陷与粗糙,仿佛触摸到的是整个时代的裂痕。

他忽然开口问道:“孙奉,前朝可有‘焚帷求道’的典故?”

孙奉躬身答道:“回相爷,贞和年间,确有儒臣于太学焚烧礼帷,言‘帷蔽真道,火启新章’。此事被斥为大逆不道,载于《**录》中。”

“帷蔽真道,火启新章……”沈砚之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指尖在那道火线上来回滑动,那一点残余的烫意,仿佛一直烙进了他的心里。

殿外风起,吹动檐角铜铃,发出几声清冷的叮当,像是在应和这句被尘封的箴言。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若帷本就该破……那我这些年殚精竭虑所维护的,究竟是礼法,还是这层蔽障?”

破庙中,林昭然收到了韩霁传回的讯息:火线已过半,京城各方势力皆已惊动,但无人敢轻举妄动。

她神色不变,对身旁的守拙吩咐道:“将《礼失求诸野》的最后一章‘道在人心’取来,焚了。”

守拙一愣,那可是她数年心血的结晶。

但他没有多问,依言取来书稿,投入火盆。

林昭然静静地看着那写满自己理念的纸张化为灰烬,然后取其灰,拌入新研的墨中。

墨石在砚台中缓缓研磨,发出低沉的沙沙声,灰烬融入墨汁,使色泽愈发幽深,近乎玄黑,散发出淡淡的焦香。

她以这饱含灰烬的墨,在一块新制的“典砖”上,写下四个字——“破帷之问”。

笔锋落处,墨迹如血,触手微凉,却似蕴藏着不灭的灼热。

“将此砖托我们的人,扮作僧侣,送入国子监学正周大人的私宅。附上一言:火可毁书,不可毁问。”

做完这一切,她又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柳明漪:“明漪,劳你连夜绣一幅‘破帷图’。就绣那火线裂绢,光芒透出的景象。多绣几幅,赠予各坊的讲士们。”

柳明漪颔首,取过针线,柔声问道:“图的背面,可要绣字?”

林昭然略一思索,答:“绣八个字——不求速明,但求一线。”

针尖刺入绸缎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仿佛每一针都在缝补一个时代的裂痕。

夜深人静,程知微仍在书房中奋笔疾书,记录着今夜所见所闻。

窗外,那隐隐约约的火灼之声,如同细雨落在枯叶上,又似远鼓轻敲,成了这座城市的心跳,传入他的耳中。

一名家仆送来了一幅小小的卷轴,说是坊间讲士所赠。

程知微展开一看,正是柳明漪所绣的“破帷图”。

那一条赤金色的丝线,在一片素白的绸缎上,如一道光刃,劈开了无边的黑暗。

丝线微微凸起,指尖抚过时,能感受到那道“火线”的立体与温度,仿佛它仍在燃烧。

背面,是那八个字:不求速明,但求一线。

他将这幅绣图挂在墙壁上,灯火下,那道光刃仿佛真的在燃烧,投下摇曳的影子,像是一道不肯熄灭的誓言。

他深吸一口气,回到案前,提笔在《飞言录》的空白处,续写下自己的心声:

“今夜,京城西市,万民执火,共焚一帷。此一线火光,非焚布,乃焚千年之暗。我若再作壁上观,非守礼,乃助蔽。”

笔落之时,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

那条贯穿了半个夜空的火线,已经升腾至极高处,即将抵达素绢的顶端。

长街上,聚集的百姓比之前更多,却依旧静默无声,他们只是站着,仰着头,仿佛一座座沉默的雕像,共同见证着一个誓言的完成。

无人言语,无人催促,唯有那道火光,在万众瞩目下,坚定不移地,一寸寸向上攀行。

紫宸殿的最高层台阶上,沈砚之凭栏远眺。

他的目力极佳,竟能清晰地望见西市那条直指天际的火线,像一颗逆行的流星,在京城的夜幕上划出了一道永不熄灭的轨迹。

夜风穿殿而过,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檐下铜铃轻颤,声如低语。

他忽然觉得,手中那方代表着无上权力的玉玺,变得冰冷刺骨,仿佛握着的不是温润的美玉,而是一块早已熄灭的炭。

孙奉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声音压得极低:“相爷,火线……将尽。民间已有传言:帷破一线,光即万丈。”

沈砚之缓缓闭上双眼,夜风吹动他的官袍,猎猎作响。

良久,他才低声吐出一句仿佛耗尽了全身气力的话语:“若这一线光,照见的……是我毕生所守之谬误……我当是闭上眼,还是迎着光?”

风过无声。

那道纤细的火线,在整个京城的注视下,如同一根烧得通红的针,即将刺破这浓稠如墨的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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