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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帷 第191章 地底下长出来的路

作者:稿纸种花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15 15:39:44

水珠滚落时,她听见泥土里传来极轻的“咔”一声——那是泥问丸裂开的声音。

林昭然的指尖还凝着方才触碰叶片的湿凉,月光漫过荒坡上的嫩苗,每一片叶尖的水珠都像被穿了银线,在风里轻轻摇晃,微光如针尖刺破夜色。

空气里浮着湿润的土腥味,混着新芽初绽的青涩气息;远处山影沉沉,如同伏地未眠的巨兽,而近处草叶摩擦的窸窣声,却像千万个细语在低问“为何”。

阿梨蹲在她身侧,发辫上沾着草屑,小手指着最顶端那株苗:“先生,这叶子上的纹路,真的像‘问’字吗?”

“像的。”林昭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角,指腹擦过她额角沾的泥点,触感粗糙又温柔,“等它们再长大些,纹路会更清楚。”她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影,喉间泛起一丝热意——那是从三年前在破庙教第一个孩子识字起,就埋在胸腔里的火种,此刻正随着泥丸裂开的轻响,烧得更旺了些。

草棚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踩碎了露珠覆盖的枯草,发出脆而凌乱的“沙沙”声。

林昭然转身时,正见柳明漪掀帘而入,粗布裙角沾着新泥,发间的木簪歪向一侧,鬓边汗湿一缕,呼吸尚不平稳,像是刚从风雨中奔来。

“昭然!”她喘着气,掌心摊开半截陶片,“你看这是什么?”

陶片边缘带着烧制时的棱痕,割得她指腹微微发麻;内壁刻着极小的字,借着案上油灯凑近一瞧,正是《问学》里的句子:“学之始,在问其所以然。”林昭然瞳孔微缩——这是她半年前与柳明漪密议时提到的“问心管”,原想以陶管引水入旱田,顺道在管壁刻上启蒙短句,不想竟这么快有了成效。

“我今日巡到西坡村,”柳明漪扯过条布巾擦手,指节还沾着田垄的湿土,粗糙的纹理嵌进指甲缝里,“王阿公说今春旱得邪乎,可他家稻苗却绿得扎眼。我蹲下去扒拉根须,好家伙——”她比划着,“地下陶管像蜘蛛网似的,从山溪一直连到地头。有个小娃捧着管子喊‘水路上有字’,我凑近一摸,刻的正是咱们编的《问学》。”她忽然笑起来,眼角细纹里浸着水光,“里正要报官说私设沟渎,张婶子把水瓢往地上一磕,说‘你喝的水从哪来?难不成要挖开喉咙查?’满村人哄笑,里正红着脸溜了。”

林昭然指尖摩挲着陶片上的刻痕,凹凸的笔画在皮肤上留下细微的刺痒感,耳中仿佛听见山溪奔涌的声音——那不是水响,是千万声“为何”在地下穿行,如脉搏般震动大地深处。

她抬头时,柳明漪已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抖开竟是几截不同的陶管,“这是我从三个村收的,刻的句子都不一样,有的讲‘农时’,有的说‘货殖’,百姓还自己加了‘米价为何涨’的追问。”

“明漪,”林昭然按住她手背,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头一颤,“你做得比我想的更好。”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马蹄声,铁蹄敲击石板,清脆而突兀,划破夜的静谧。

阿梨蹦跳着跑出去,片刻又转回来,手里攥着封泥印的竹筒:“程先生的信!”

程知微的字迹刚劲如刀,信里只写了八个字:“问心管蔓三州,泥丸入墙成纹。”林昭然展开附页,是张草图——夯土的墙基里掺着泥问丸,雨水浸蚀后,墙脚浮现出“何谓公?”三字,每刮去一层土,下一层字迹更深。

她想起月前与程知微对坐时,他望着案上泥丸说:“教化如水,渗之无声。”当时她只当是比方,如今看来,这比方里藏着把剖开岩层的刀。

“先生,程先生还附了首民谣。”阿梨举着半张纸,“是孩子们在墙根念的——‘墙吃灰,灰生问,问长三寸破砖纹’。”

林昭然低笑出声,指腹抚过信纸上的墨痕,墨迹微凸,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这时窗外忽有夜枭掠过,羽翼扑扇之声划破寂静,孙奉的暗号声从草棚后传来。

她示意柳明漪收了陶管,自己掀帘出去,正见孙奉裹着件褪色的青衫,腰间挂着铜铃——那是内侍省小黄门的旧物,铃舌残缺,却不经意间随风轻颤,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叮”声,像某种隐秘的回响。

“他们开始挖地了。”孙奉的声音压得极低,袖中摸出块染了炭灰的绢帕,“沈首辅密令工部重绘《地下沟渠总图》,说是防涝,实则要清问心管。稽查司派了盲工伏地听声,专找地下讲习的动静。”他喉结动了动,“裴少卿托我带话,说沈相这月翻了七遍《水经注》,前日在朝会上说‘地脉不稳,则国本动摇’。”

林昭然接过绢帕,指尖触到上面的地图压痕——是京畿水系的大致走向,凹陷的线条如干涸的河床,刻入她的掌心。

她望着孙奉眼下的青黑,想起他上月为传信在雨里翻了三座山,如今连鞋跟都磨破了。

“辛苦你了。”她轻声说,“先去后屋歇着,阿梨会给你热碗姜茶。”

孙奉退下后,林昭然回到案前,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火星四溅,映得她眸中一闪。

她摊开《地问经》,书页间滑落半粒泥问丸——是方才埋进土里时,指缝间漏下的。

月光透过草棚缝隙,在泥丸上投下淡银的影,恍惚间,那影子竟像是株破土的苗。

“昭然?”柳明漪从里屋出来,手里端着茶盏,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她的眉眼,“你在想什么?”

“沈相要挖地。”林昭然将泥丸轻轻按在《地问经》的“脉”字上,“可他不知道,地底下的路,早就不是他画的图了。”她抬眼望向窗外,荒坡上的嫩苗在风里轻轻摇晃,每一片叶子都像在说“问”。

“阿梨。”她忽然唤道。

“在!”小丫头从灶房探出头,脸上沾着灶灰,鼻尖沁着汗珠,带着柴火的焦香。

“去把春播剩下的种子取来。”林昭然站起身,裙角扫过案上的陶片,“要选最耐活的,能在石缝里扎根的那种。”

阿梨应了声跑开,柳明漪望着她的背影,忽然笑了:“你又要往地里埋什么?”

“埋‘问’。”林昭然望着月光下的荒坡,那里的嫩苗正舒展着新叶,“等它们再长大些——”她顿了顿,目光穿过山影,投向更远处,“地底下的路,就该长到地面上来了。”

(结尾保留原文不变)

某夜,京郊护城河畔。

守吏老周裹着破棉袍巡夜,忽觉脚边的河水泛着怪光——水面漂着截焦黑的陶管,像根烧剩的炭。

他捞起来,用袖口擦了擦,内壁的刻字虽被烧得发焦,却还能辨认:“你建你的墙,我改我的地。”

老周的手开始抖。

他刚要往怀里藏陶管,脚下忽然一震——河岸边的夯土裂开蛛网状纹路,借着月光细看,每道细纹都是个极小的“问”字,连缀成线,直指宫城方向。

他蹲下身,用枯枝拨了拨裂缝,土末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嵌着的泥问丸——有的已经裂开,露出内里的残纸,隐约能看见“何谓公”三字。

老周望着那串“问”字,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城郊看到的景象:几个孩童蹲在墙根念民谣,“墙吃灰,灰生问,问长三寸破砖纹”。

他当时只当是儿戏,如今才明白,那些“问”字早就在土里扎根了。

而此时的南荒,林昭然正蹲在草棚前,将那株带字的幼苗移栽到塾前的石缝里。

夜风吹过,嫩芽的影子在地上晃,像谁在写未完成的信。

她摸了摸幼苗的茎秆,轻声道:“等你根穿岩层那天,整座山都会替我们说话。”

远处传来夜枭的叫声,惊起几点流萤。

林昭然望着流萤飞向山外,想起程知微前日信里说要去河东巡访。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河东的田埂上,有个老农正握着犁尖,在翻松的泥土里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那是《问律》的第一章,“耕者问土,土应之以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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