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堡垒的阴影下,心网残辉明灭不定,如同狂风中最后的烛火。冷云霓被护在光网中心,眉心混沌光晕流转,气息却愈发微弱。凌指挥使、屠烈、孟希声三人重伤呕血,勉强支撑。那三个邪恶漩涡虽受重创,却仍在缓缓恢复,更深处,堡垒本体凝聚的毁灭性能量正在蓄势,下一击,必将石破天惊。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锈,侵蚀着每个人的心脏。
楚随云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一切。他伤势未愈,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手中紧握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文正长老临终前悄悄塞给他的,据说是书院某位失踪先贤的遗物,其中蕴含着一丝奇特的波动。此刻,这玉佩正微微发烫,与远处英魂殿的共鸣越来越清晰。
他脑海中闪过文正长老汽化前的嘱托,闪过冷云霓独闯彼岸的决绝,闪过俞青峰化道时的背影……还有,孟院主燃烧浩然气阻挡漩涡时,看向他的那一眼——那一眼中有嘱托,有决绝,更有一种……解脱?
楚随云忽然明白了。
孟院主之前强闯圣言阁,带回共鸣道韵,早已伤及根本。他刚才的爆发,不仅是阻挡漩涡,更是将开启某种传承的“钥匙”,悄然渡给了他!而钥匙的源头,正是英魂殿中沉睡的历代先贤意志!
这传承,需要牺牲。不是力量的牺牲,而是存在形式的牺牲——以身合道,化作文脉的一部分,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
代价是,自我的湮灭。
楚随云深吸一口气,指尖用力,玉佩应声而碎!一股浩瀚、沧桑、充满智慧与悲悯的意念洪流瞬间涌入他的识海!同时,英魂殿方向,光华冲天,无数先贤虚影浮现,化作一道道纯净的意念长河,跨越虚空,向他汇聚!
“孟院主!诸位前辈!随云……明白了!”楚随云仰天长啸,声音不再虚弱,而是带着一种跨越千古的沉凝与决然,“书院之道,不在独善其身,而在薪尽火传!今日,便以我残躯,为这人间,续一文脉!”
他不再看向漩涡,也不再看向冷云霓,而是转身,面向那三艘庞大的巡天堡垒,面向那其后若隐若现的、冰冷的噬界母体意志。
他双手缓缓抬起,并非结印,而是如同展开一卷无形的巨幅。他周身燃烧起纯净的白色光焰,那不是真元,不是煞气,而是最纯粹的文华之气,是知识、是智慧、是文明传承的具现!
“以血为墨,以魂为笔,以身为卷!绘我山河,书我正道,刻我……文明不朽!”
话音落下,楚随云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化作点点璀璨的白色光粒,如同无数闪烁着智慧的符文,飘散开来!这些光粒并非消散,而是迅速在空中交织、凝聚,演化出山川河流、城池村落、先贤讲学、百姓耕读……一幅浩瀚磅礴、蕴含人间万载文明气象的文脉长卷虚影,缓缓展开!
这长卷,无视物理距离,直接映照在虚空层面,与那三艘巡天堡垒、与那噬界母体的冰冷意志,形成了最直接的对抗!
它不是攻击,而是存在的宣告!是秩序对混乱的宣告!是文明对虚无的宣告!
巡天堡垒凝聚的邪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噬界母体的意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截然不同的力量形式所干扰,那是一种它无法理解、无法直接吞噬的“存在”!
趁此间隙!
“就是现在!”凌指挥使强提最后一口气,冰魄令化作一道极致寒光,并非攻击堡垒,而是猛地打入脚下大地!“封!”
咔嚓!以观云台为中心,极寒之气瞬间蔓延,将整个落霞宗山门暂时冰封,隔绝了外部邪能的持续侵蚀,也为残存的心垒大阵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屠烈怒吼一声,焚天刀插地,炽烈煞气注入冰层之下,形成一道暗红色的脉络,“给老子燃!”地火被引动,冰火交织,暂时稳固了这片狭小的防御阵地!
而也就在楚随云化作文脉长卷,噬界母体意志被短暂干扰的同一瞬间——
昏迷中的冷云霓,身躯猛地一震!
她眉心的混沌光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起来!并非主动苏醒,而是在楚随云化道时散发出的、那纯净无比的文明传承气息的刺激下,她混沌剑心深处,那点与俞青峰道韵相融的灵光,以及新生的混沌原火,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文脉传承的秩序之力,与她混沌包容的本源,仿佛找到了某种契合点!
一丝微弱的、却带着勃勃生机的气息,自她近乎枯竭的经脉中悄然滋生……就仿佛,严冬冻土下,一枚种子终于触碰到了春雨。
楚随云化作的光粒长卷在虚空中缓缓旋转,与邪恶对峙,光芒虽在不断黯淡,却顽强不息。他用自己的存在,为人间文明,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也为冷云霓的复苏,点燃了一线意想不到的生机。
薪尽,火未熄。文脉不绝,希望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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