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宗重立山门已三月有余。云海之巅,新筑的殿宇在霞光中流转着淡淡辉光,虽不复万年前鼎盛时的规模气象,却自有一番洗尽铅华的沉凝剑意。山道上,新入门的弟子们或静坐感悟残存剑痕,或持木剑习练基础招式,气氛肃穆而蓬勃。
俞青峰坐镇观云殿,并未急于传授高深剑诀,而是令所有弟子皆从最基础的“落霞十二式”练起。此剑式看似平平无奇,却是落霞剑道根基,蕴藏云霞变幻、阴阳交替之妙。他每日于晨昏之际,在演剑台亲自演练,剑意引动山中残存前辈烙印,霞光流转间,自有无数剑理精义无声浸润弟子心田。
进展最快者,竟是年方六岁的赵怀玉。她身怀云霞短剑,又与落霞剑意天然契合,短短时日,一套基础剑法已使得圆转灵动,霞光隐现,竟能引动周身灵气自行流转,看得一众年长弟子啧啧称奇。
然而俞青峰心中并无多少喜意。他深知,宗门重建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眼下这点兴盛,不过是凭他一人之力强行聚拢灵脉、唤醒残意的结果,犹如无根之木,基础实则脆弱。更令他隐忧的是,近来山下传来的消息愈发不容乐观。
“影阁”虽遭重创,但其残党并未销声匿迹,反而与南疆几个邪派勾结愈深,行事愈发诡秘难测。江湖中屡有中小门派一夜之间高手尽丧、传承古籍与镇派灵物不翼而飞的惨案发生,现场皆留有影阁特有的阴邪气息。更有传闻,某些闭关多年的魔头巨枭,也因天地灵机紊乱而纷纷出世,搅风搅雨。
这纷乱江湖,恰似一锅将沸未沸的滚油,只差最后一星火苗。
“山雨欲来啊…”俞青峰负手立于殿前,望着翻涌云海,眉宇间凝着一丝化不开的沉重。他指间无意识摩挲着那柄温养已久的木剑,剑身与他气息交融,隐有流光暗蕴。
正沉思间,心神忽地一动,似有所感。他蓦然抬头,望向东南天际。只见一道极淡却异常纯粹的流光,正破开云层,以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轨迹,悄无声息地落向落霞后山禁地——那曾是历代祖师闭关的剑冢所在。
那流光的气息…竟与他同源,却又带着一丝遥远而熟悉的浩瀚!
“墨心?”俞青峰心头剧震,身形一晃,已如轻烟般掠向后山。
剑冢之地,比之外界更为残破荒凉,无数断剑残碑淹没于荒草荆棘之中,诉说着万载沧桑。此刻,在那最中央的一方断裂的试剑石上,正静静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流光溢彩的水晶心印。印上霞光与星辉交织流转,散发出既属于落霞剑意、又远超此界层次的磅礴气息,正是沈墨心以源海心印之力融合落霞本源凝练而成!
心印周围,道道纯净浩瀚的能量如涟漪般扩散,悄然滋养着干涸的大地。那些沉寂万载的断剑竟纷纷发出微弱鸣响,冢内残存的稀薄剑意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缓缓复苏、凝聚。
俞青峰凝视着那枚心印,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属于沈墨心的剑心意念与无尽牵挂,更有一种跨越星海的决然支持。她虽身不能至,却以这种方式,为他送来了最及时的援助——并非直接干预,而是滋养根基,唤醒沉睡的力量。
“师兄,”心印中传来沈墨心跨越无尽时空的微弱意念,清晰印入他识海,“源海事急,彼岸动向诡谲,我暂难脱身。此印汇源海灵韵与落霞本源,可助你稳固山根,重聚剑魂。人间烽烟,望师兄…持剑心安。”
意念至此,微微一顿,旋即一道凝练至极、包罗万象的剑道感悟随之涌入俞青峰心神!那并非具体招式,而是沈墨心于彼岸见识无数文明兴衰、法则生灭后,对剑道本质的更深理解,是对“落霞剑道”的推演与升华!
俞青峰身躯微震,闭目凝神,周身剑意不由自主地随之流转、攀升、蜕变!手中木剑清鸣不止,霞光冲霄,竟与整个剑冢的复苏剑意产生强烈共鸣!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眸光愈发深邃沉静,周身气息却更显返璞归真。
“足够了。”他对着心印轻声自语,仿佛沈墨心就在眼前,“有此印镇山,有此感悟明心,落霞…便真正有了重光之基。”
他并未取走心印,而是剑指一引,将其缓缓沉入剑冢地脉核心,与落霞山根融为一体。刹那间,整座山脉微微一震,云霞更盛,灵气复苏的速度陡然加快。
返回前山,俞青峰即刻召来所有弟子,于演剑台传令。
“即日起,开‘剑碑林’。”他声音平静,却传遍山峦,“林内三百残碑,乃历代祖师剑意所凝,虽残缺,却各有真意。尔等可自行入内感悟,能得多少,皆看缘法造化。”
众弟子哗然,继而振奋。剑碑林是落霞宗真正的传承之地,万载来早已湮灭封闭,如今竟重开!
他又看向人群中个子小小的赵怀玉:“怀玉,你过来。”
赵怀玉抱着短剑,怯生生上前。
俞青峰取出一柄新琢的木剑,样式与她怀中短剑一般无二,只是剑身缭绕着丝丝缕缕新生的霞光灵气,正是他以心印之力滋养山木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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