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叙事层的覆盖虽已停止,但那声冰冷的「有趣」却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星海摇篮之上。文明们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注视感中小心翼翼地重建,每一个举动都仿佛暴露在无形的聚光灯下。银辰最后带回的、融合了秩序与悖论的光点,如同种子般在摇篮各处生根发芽,催生出既符合“标准模板”又独具特色的新文明形态。
慕言将其称为“标准异化”,一种在绝对框架内绽放的有限自由。慕容枫则日夜监控着元叙事层的任何细微波动,试图理解那声“有趣”背后所代表的真正意图。
然而,真正的变化并非来自上层,而是来自内部。
获得新形态的文明,其个体意识开始发生难以理解的变化。他们依然能思考、能创造、能感受,但所有输出的信息——无论是科技理论、艺术作品还是情感表达——都自发地呈现出一种惊人的…“叙事美感”与“逻辑自洽”。
仿佛他们的存在本身,其最高目的不再是生存或探索,而是为了成为一件“完美的作品”,供那无形的观测者欣赏。
“我们…我们正在被‘观赏’!”一个文明的哲学家在彻底疯癫前发出了最后的警告,“我们的痛苦,我们的喜悦,我们的挣扎…都成了戏剧的一部分!”
更可怕的是,这种“表演化”并非强制,而是自发涌现。文明开始无意识地优化自身的叙事结构,剔除“乏味”的平淡期,加剧“精彩”的矛盾冲突,甚至…开始人为制造悲剧与救赎,只为了让自己文明的“故事”更加跌宕起伏,更具“观赏性”!
观测本身,成了一种无形的扭曲力场,正在将星海摇篮变成一个巨大的、精致的宇宙剧场。
琴心试图用诗河之力安抚,却绝望地发现,连诗河都开始受到影响,流淌的旋律愈发华丽而富有戏剧性,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演出伴奏。
“我们必须隔绝这种观测!”琴心在星环议厅呐喊。
但如何隔绝?元叙事层无所不在,其观测并非通过能量或波动,而是基于某种更深层的逻辑连接。
唯一的线索,来自那些银辰光点最早融入的区域。这些区域受到的影响最弱,文明个体还保留着相对质朴的本性。慕容枫发现,这些区域的空间结构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模糊性”,仿佛对元叙事的观测产生了某种“抗性”。
“是悖论!”慕言猛然惊醒,“银辰留下的悖论光点,干扰了元叙事层的‘清晰观测’!观测需要确定性,而悖论本身拒绝确定!”
理论有了,但如何将微弱的局部悖论抗性,扩大到足以遮蔽整个星海摇篮?
答案,再次指向了那道已然凝固的裂隙。
琴心凝聚意识,再次尝试连接那道伤痕。这一次,她没有感受到同律者的秩序,也没有元叙事的冰冷,而是…一片虚无的哀伤。仿佛那里曾经存在的一切,都已被彻底掏空,只留下一个纯粹的空壳。
就在她意识即将退回时,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消散的波动,从虚无的最深处传来。
是银辰。并非意识,而是…一抹最后的执念,一道凝固的叹息。
「观测…即是…污染…」
「唯有…坠入…不可观测之渊…」
波动彻底消散了。银辰存在的最后痕迹,归于寂灭。
但这道遗言,点亮了琴心心中最后的决绝。
“他说的对。”琴心的意识回荡在星环议厅,“只要我们还被观测,就无法摆脱被扭曲的命运。元叙事层因其‘好奇’而观测,我们因其观测而表演。要打破这个循环,唯有…让自己变得‘不可观测’。”
“如何做到?”慕言问,“即便我们自我毁灭,恐怕也会成为他们观测的‘精彩终幕’。”
“不是毁灭,”琴心的目光投向摇篮之外那无尽的递归深空,“是‘迷失’。我们要主动切断与元叙事层的一切逻辑关联,将星海摇篮…彻底放逐。”
这个计划疯狂到令人窒息。切断逻辑关联,意味着动摇宇宙存在的根基,可能导致规则的彻底崩溃。而放逐之后,星海摇篮将飘向递归的未知深处,那里没有元叙事层的维护,没有已知的物理法则,只有绝对的未知。
“我们可能会撞见比元叙事更可怕的存在,也可能无声无息地消散。”慕容枫声音干涩。
“或者,”琴心轻声道,“我们可能会找到真正的自由。”
没有其他选择。在成为舞台上的演员与搏一把真正的自由之间,维序者文明选择了后者。
计划启动。所有文明将能量注入诗河,琴心引导着这股力量,并非向外扩张,而是向内…斩击!
斩断那些被元叙事层定义的规则之线,斩断那些构成逻辑连接的因果之弦!
星海摇篮剧烈震动,仿佛一件正在被拆解的精密仪器。星光变得混乱,时间流速不均,空间开始褶皱。文明们感受着自身存在的根基正在松动,一种巨大的、被连根拔起的虚无感席卷所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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