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铸：亡者之殇 第126章 永夜沉沦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冰冷的海水仿佛亿万根钢针，穿透薄薄的潜水服，刺入骨髓。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耳膜发出不堪重负的鸣叫，胸腔仿佛要被碾碎。只有“雨燕”突击艇前方那两盏功率被压榨到极限的探照灯，在无尽的墨色中切割出两道摇曳不定的光柱，像是濒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他们正在沿着那条光滑的合金垂直通道，以一种失控般的速度向下坠落。水流狂暴地撕扯着艇身和救生筏，剧烈的旋转让所有人的胃部都在翻江倒海，意识在眩晕与窒息的边缘徘徊。上方那代表生路的入口光点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通讯器里传来彼此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证明着他们还活着。

“稳住……稳住方向……”吴锋死死抓住突击艇的操纵杆，手臂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试图对抗那股将他们拖向深渊的恐怖吸力。仪表盘上的深度读数疯狂跳动，早已超过了常规潜艇的极限，并且仍在不断增加。

“压力壳……快撑不住了……”墨镜的声音带着金属扭曲的呻吟，他从进入通道就开始监控艇身结构。

铁骸半跪在艇艏，那双非人的眼睛似乎能穿透浓稠的黑暗，紧盯着下方。“通道在变宽……准备撞击！”他突然低吼。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身体猛地一轻，那股向下的吸力骤然消失！突击艇和救生筏如同被抛出的石子，从一个狭窄的管道中被“吐”了出来，闯入了一个相对开阔但依旧漆黑一片的巨大空间！

“砰！哗啦——！”

艇身重重砸落在水面上，溅起巨大的浪花。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甩得东倒西歪。

探照灯的光柱慌乱地扫过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极其广阔的地下水域，头顶是望不到尽头的压抑黑暗，仿佛置身于一个被淹没的巨型地下溶洞或者……人工建筑的内部。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诡异藻类，提供了些许可怜的照明，映照出远处一些巨大而规则的阴影轮廓——那似乎是某种建筑的穹顶和支撑结构。

空气……这里有空气！虽然带着浓重的霉味、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化学药剂气味，但确实是可以呼吸的空气！他们似乎坠入了一个内部充满空气的巨大封闭水体空间。

“检查装备！清点人数！”吴锋强忍着眩晕和恶心，第一时间下令。

一番混乱的检查和呼喊后，情况不容乐观。“雨燕”突击艇外壳多处变形，动力系统受损，只能勉强漂浮。两个救生筏有一个在撞击中漏气沉没。人员方面，出发时的十二人，此刻仅剩五人：吴锋、山鹰、赵强、铁骸，以及技术员墨镜。其他人，连同那两名舰队陆战队员，都已永远留在了那片锈海，或者坠落的途中。

悲伤还来不及蔓延，生存的压力已迫在眉睫。

“我们……这是在哪儿？”赵强看着周围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水中那些诡异的磷光，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墨镜快速操作着手中幸存的便携探测器，屏幕上的数据让他脸色更加难看：“无法定位……外部信号完全隔绝。空间结构异常复杂，水体成分……含有未知有机污染物和低剂量辐射。空气成分复杂，含氧量偏低，存在多种未知挥发性化合物，长期吸入后果未知。”

他们仿佛闯入了一个被世界遗忘的绝域。

短暂的休整和绝望后，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必须行动。突击艇失去了大部分动力，但他们还有船桨，以及随身携带数量有限的武器和补给。

“沿着一个方向划，寻找岸边，或者……任何看起来像出口的地方。”吴锋做出了决定。在这片未知水域盲目乱闯无异于自杀，但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五人挤在破损的突击艇和唯一完好的救生筏上，用船桨和工兵铲作为动力，开始在这片死寂的黑暗水面上缓慢前行。探照灯的光柱是他们唯一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扫过前方看似平静的水面。

然而，这片水域的平静，只是假象。

航行不到百米，负责警戒的山鹰突然低声道：“有东西……在水下跟着我们。”

众人心中一紧，立刻停下动作，屏息凝神。果然，能听到一种仿佛什么东西划破水流的细微“嘶嘶”声，正从艇尾下方传来。

铁骸无声地拔出了高热切割刃，墨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是‘影梭’，小型水生猎食者，群体活动，对振动和热量极其敏感。”

话音刚落，数道细长宛如黑色闪电般的身影，猛地从艇尾下方的黑暗中激射而出！它们体型只有手臂长短，流线型的身体覆盖着吸光的黑色鳞片，头部尖细，只有一个布满针状利齿的吸盘口器！

它们的速度极快，目标明确！

“小心！”吴锋挥动工兵铲，将一只试图吸附在救生筏上的“影梭”拍飞！那东西落入水中，瞬间消失，又再次从另一个角度袭来！

赵强也用步枪枪托猛砸，但这些东西太过灵活，很难命中。一只“影梭”猛地吸附在了墨镜背后的氧气瓶（虽然这里有空气，但为防万一，他们仍背着简易氧气装置）上，细密的牙齿瞬间刺穿了金属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铁骸出手如电，高热切割刃划过一道灼热的弧线，精准地将那只“影梭”连同被它咬住的氧气瓶阀门一起斩断！断裂的“影梭”掉入水中，剧烈扭动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但墨镜的氧气瓶也彻底报废。

更多的“影梭”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撞击着艇身，试图用吸盘口器破坏浮力材料，甚至直接跃出水面，扑向船上的人员！

战斗在狭窄的艇筏间爆发，混乱而惊险。子弹在这种环境下效果甚微，队员们只能依靠冷兵器和有限的能量武器进行防御。山鹰用精准的匕首投掷解决了两只，赵强和吴锋则背靠背，用工兵铲和军刺构筑起脆弱的防线。

铁骸再次展现出他非人的战力，高热切割刃在他手中宛如活物，每一次挥动都能精准地蒸发或斩断数只“影梭”。但他显然也在节省能量，切割刃的光芒比之前暗淡了许多。

这场遭遇战短暂却极其消耗精神和体力。当最后一只“影梭”被铁骸钉死在艇舷上时，所有人都已气喘吁吁，冷汗浸透了内衬。

水面上漂浮着数十具“影梭”扭曲的尸体，散发出一种腥甜的怪异气味。

“不能停留……它们的血……会引来更大的东西。”铁骸甩掉刃上的污血，声音低沉。

他们不敢怠慢，忍着疲惫和恐惧，再次开始划动船桨。这片看似死寂的水域，处处潜藏着致命的杀机。

不知划行了多久，就在众人体力即将耗尽之际，探照灯的光柱终于捕捉到了不一样的景象——前方出现了一片由混凝土和合金构成的平台边缘，看上去像是一个……废弃的码头。

码头延伸进水域，旁边还停靠着几艘小型潜水器和工作船的残骸，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码头上方，是一个仿佛张开巨口的通道入口，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方。入口上方，模糊的标识牌上，还能辨认出“第七研究所 - 主入口 - 生物危害 - 最高权限”等斑驳的字样。

他们找到地方了！“龙宫”海底研究所的主入口！

一股混合着激动与更加深邃不安的情绪，在幸存者心中涌起。历经千辛万苦，牺牲了众多战友，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但眼前这个如同巨兽食道般的入口，散发出的却是更加浓郁的不祥气息。

他们将艇筏固定在码头边缘，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脚下是覆盖着某种粘液和钙化物的湿滑地面。空气中那股化学药剂和**的气味更加浓烈。

墨镜立刻开始扫描入口。“结构稳定……但内部能量读数混乱，有强烈的生物信号……和……某种休眠状态的机械活动迹象。”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与‘灯塔’信标同源的微弱信号波动，从深处传来。”

“灯塔”信标！果然在这里有联系！

就在这时，山鹰突然在码头一侧的阴影里发现了什么。“头儿，来看这个！”

众人围过去，只见在角落里，堆放着几个印着“守夜人”标记相对“新鲜”的物资箱！箱子被打开过，里面只剩下一些空的包装袋和几份被水汽浸染、字迹模糊的日志残页。

吴锋捡起一张残页，借助灯光勉强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纪元xx年x月x日……陈海队长带领先遣队进入‘龙宫’……信号在b-7区中断……”

“……警告……‘摇篮’并非希望……是更深的……”

“……它们醒了……我们惊醒了……”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仿佛记录者在极度惊恐中中断了书写。

陈海！那个“守夜人”指挥官！他们果然来过这里！而且，似乎遭遇了不测！“摇篮”是什么？“它们”又是什么？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个研究所，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危险。“守夜人”似乎知道一些内情，但却没有完全告诉他们。

前路未知，危机四伏，队友伤亡惨重，补给所剩无几。是就此止步，利用残存的装备尝试寻找其他可能的出路？还是遵循最初的命令，踏入这个连“守夜人”精锐都似乎折戟沉沙的深渊，去寻找那可能根本不存在或者带来更大灾难的“真相”？

吴锋看着手中那张残破的日志，又望向那深不见底的入口，眼神中充满了挣扎。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将最后幸存的五人，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黑暗，仿佛像是有生命的实体，在入口处静静流淌，等待着他们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