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铸：亡者之殇 第117章 残火余晖

戈壁的寒风裹挟着高空中能量对撞的余波与刺鼻的臭氧味，如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吴锋等人脸上。他们匍匐在冰冷的碎石之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喉咙的血腥味。头顶，是神魔战场般的苍穹裂变，蓝白与惨绿的光束交织撕裂云层，爆炸的火球犹如不断绽放的死亡之花，坠落的舰船残骸拖着浓烟划破天际，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陨坑，引发二次爆炸和燃烧。

“快！动作快！”吴锋嘶哑地低吼，强行压下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精神的阵阵眩晕，撑起身体，示意仅存的两名队员——那名沉默的舰队陆战队员（代号“铁骸”）和一名腿部受伤、脸色苍白的基地士兵（名叫陈默）——跟上。

他们按照秦风提供的坐标，在布满弹坑和裂隙的戈壁上蹒跚前行。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陈默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吴锋和铁骸身上。柔性护甲的生命维持系统发出低电量警告，提供的镇痛效果正在减弱。

流弹和能量逸散就像是死神的镰刀，不时从他们身边掠过。一道惨绿色的能量射线擦着吴锋的头皮飞过，击中不远处的一块巨岩，那岩石瞬间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融化、塌陷，散发出恶臭的白烟。

“小心‘归墟教’的腐蚀性能量！”铁骸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架着陈默的手臂肌肉紧绷，显然也承受着巨大压力。他手中的能量步枪偶尔会抬起，用精准的短点射清除前方突然从地底钻出被战场混乱能量吸引而来的零星“潜沙者”。

撤离之路，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吴锋能感觉到陈默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他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士兵，对方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渴望，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溢出。

“坚持住！就快到了！”吴锋不知道是在鼓励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他抬头望向坐标点的方向，那里是一片相对平缓的戈壁滩，暂时看不到接应单位的影子。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架被击伤的“归墟教”小型生物侦察艇，拖着浓烟和绿色的火焰，失控地打着旋，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一头栽了下来！

“规避！”铁骸大吼一声，猛地将吴锋和陈默推向一旁的一个浅坑！

“轰——！！！”

侦察艇在他们刚才位置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猛烈撞击、爆炸！灼热的气浪混合着破碎的生物组织和金属碎片席卷而来，将三人狠狠掀飞出去！

吴锋重重摔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耳中一片嗡鸣。他挣扎着爬起，看到铁骸半跪在地上，面罩碎裂，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却毫无血色的脸，他的右肩被一块飞溅的尖锐生物甲壳贯穿，墨绿色的血液正顺着甲壳边缘渗出——那不是人类的血液！

而陈默……他被爆炸的冲击波直接命中，躺在不远处，胸口一片血肉模糊，已经没有了呼吸。

又一位兄弟，倒下了。

铁骸面无表情地用手握住那块贯穿肩膀的生物甲壳，猛地拔出，带出一溜墨绿色的血珠。他看也没看伤口，只是从腰间取出一个喷雾装置，对着伤口喷出一股白色的冷凝剂，暂时封住了创口。

“还能走吗？”他看向吴锋，眼神依旧是那种非人的平静。

吴锋看着陈默的遗体，又看了看铁骸那非人的血液和伤口，心中五味杂陈。他点了点头，忍住浑身的疼痛，咬牙站起。

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疑惑。他们必须继续前进。

“龙吟”号舰桥，气氛宛如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而紧绷。

全息战术沙盘上，代表“归墟教”舰队的惨绿色光点与代表己方的蓝白色光点激烈绞杀在一起，不断有光点黯淡、消失。而位于战场中心的“巢母”信号，则像是一个剧烈波动不断向内部坍缩的暗红色漩涡，其能量正被“归墟教”旗舰那惨绿的光柱持续抽取，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目标‘巢母’能量层级下降百分之四十！‘归墟教’抽取效率超出预估！他们的生物科技对‘母亲’网络造物有特殊的亲和性与转化能力！”AI的汇报声快速而清晰。

“敌方旗舰‘苦痛赞歌’号生物护盾强度极高，我们的常规能量武器穿透效率不足百分之三十五！”武器官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

秦风站在沙盘前，双手负后，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装甲，直视着那片混乱的战场。他的面部线条在舰桥冷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坚硬。

“不能再拖延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巢母’的混沌核心一旦被‘归墟教’完整抽取，他们很可能借此催化出更可怕的生物兵器，或者进行某种我们未知的邪恶仪式。”

他抬手指向沙盘上那艘如同骸骨水母般的“苦痛赞歌”号。

“改变战术。所有舰船，停止与敌方护卫舰只纠缠，集中所有可用火力，执行‘断矛’协议，饱和攻击‘苦痛赞歌’号能量抽取阵列！即使无法完全摧毁，也要强行中断他们的抽取过程！”

“指挥官，这会让我方舰船暴露在敌方交叉火力之下，风险极高！”副官忍不住提醒。

“执行命令。”秦风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同时，通知接应小队，改变汇合点至Z-7区域。命令‘巡天鹰’第三、第四中队，对Z-7区域进行火力清场，确保撤离路线安全。”

他的命令被迅速执行。苍穹之上的战局瞬间改变，秦风舰队的所有舰船，如同听到号令的狼群，不顾自身损伤，调转最强的炮火，像是汇聚的流星雨，狠狠砸向“苦痛赞歌”号底部那维持着惨绿光柱的能量投射器阵列！

这一突如其来的集火显然出乎“归墟教”的意料。“苦痛赞歌”号那蠕动的生物护盾剧烈波动，表面不断炸开惨绿色的能量涟漪，抽取光柱出现了明显的闪烁和不稳定！

而在昆仑基地内部，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安宁。

赵上校和躺在病床上的钱中校，通过尚存的监控画面，紧张地关注着远方的战况和吴锋小队的撤离。基地内部，修复工作在进行，但资源短缺的阴影更加浓重。舰队提供的技术支持仅限于关键防御设施，大量的生活区域依旧是一片狼藉。

更令人担忧的是人心。秦风舰队展现出的非人科技，铁骸那非人的血液，以及“归墟教”那诡异的存在，都在不断冲击着幸存者们固有的世界观。恐惧和猜忌在暗流中涌动。

“他们……真的还是人类吗？”一名负责物资分配的低级军官，看着屏幕上铁骸拔出生物甲壳的画面，声音颤抖地问身边的人。

“谁知道呢……或许，我们只是在不同的怪物之间做选择……”另一人低声回应，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这种情绪，宛如瘟疫，在缺乏足够信息和引导的幸存者中悄然蔓延。信任的基石，在绝对的力量差异和未知的恐惧面前，正变得岌岌可危。

吴锋和铁骸终于抵达了新的汇合点Z-7区域——一处被舰队炮火清理过相对安全的戈壁坳地。一架小巧闪烁着幽蓝色导航灯的“雨燕”式突击艇已经在那里等候，旋翼卷起漫天沙尘。

就在他们即将登艇的瞬间，远处雅丹地貌中心，异变达到了**！

被强行中断能量抽取的“巢母”，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怨毒与……某种诡异解脱感的尖啸！其庞大的肉瘤身躯猛地向内坍缩，那旋转的黑暗漩涡瞬间收缩为一个极致黑暗的点，随后——

“嗡！！！”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混合了所有负面情绪与混沌能量的冲击波，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猛地扩散开来！

这道冲击波并非摧毁物质，而是直接作用于生命与意识层面！

吴锋只觉得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无数混乱、疯狂的画面和嘶吼强行涌入他的意识！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扭曲的人脸，听到了城市陷落时的爆炸与哭喊，感受到了被病毒感染时的痛苦与异化……那是“巢母”在最终崩溃前，将其吸收、承载的无数生命的痛苦记忆与负面情绪，一次性释放了出来！

“精神……污染……”铁骸的身体也晃了一下，他那非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墨绿色的血液从口鼻中渗出，但他依旧强撑着挡在吴锋身前，似乎他的构造对这种精神攻击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却也并非完全免疫。

冲击波席卷了整个战场，甚至远在昆仑基地的人们，也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心悸和短暂的意识混乱。天空中，正在交战的双方舰队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一些小型舰船甚至失控坠落。

“巢母”，这个由人类错误催生、又因人类行动而失控、最终被异端觊觎的悲剧造物，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虚无，只留下了一片被混沌能量污染在未来很长时间内都将成为生命禁区的扭曲之地。

而“归墟教”的旗舰“苦痛赞歌”号，虽然在最后关头未能完全抽取混沌核心，却似乎依旧掠夺了部分精华，其舰体表面的生物组织发出更加邪异的光芒，它不再恋战，发出一阵仿佛嘲弄般的精神尖啸后，带领着残存的舰队，再次撕裂空间，跃迁离去。

苍穹之上的战斗，以一种两败俱伤，第三方攫取部分成果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

“雨燕”突击艇的舱门打开，一名舰队地勤人员示意他们赶快登机。

吴锋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已然平静却仿佛萦绕着无尽哀嚎的雅丹地貌，又看了看身边非人却数次救他于危难的铁骸，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搀扶着几乎虚脱的铁骸，登上了突击艇。舱门关闭，将外界的混乱与死亡隔绝。

艇内，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我们……赢了吗？”吴锋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望着窗外逐渐远去的战场，喃喃自语。

铁骸没有回答，他只是闭着眼睛，似乎在对抗着体内残留的精神污染和伤势。

赢了吗？摧毁了“清理者”地台，阻止了“归墟教”完全获取混沌核心，但“巢母”失控释放的精神污染遗祸无穷，“归墟教”实力未损，昆仑基地内部暗流涌动，而秦风舰队……他们的真正目的和本质，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

这染血的残火余晖，照亮的前路，并非坦途，而是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未知深渊。但至少，他们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在废墟中寻找答案，在黑暗中跋涉前行的资格。

突击艇划过天际，向着那片悬浮着钢铁巨舰的阴影，向着那个既是庇护所也是巨大疑问的昆仑基地，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