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铸：亡者之殇 第108章 铁轨上的亡灵

地下铁路系统的黑暗比矿道更深沉，更窒息。年久失修的隧道穹顶不时坠落碎石和凝固的泥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仅存的应急灯发出昏黄摇曳的光芒，勉强照亮脚下布满碎砾和废弃物的轨道。幸存者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隧道中传出老远，每一次回响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吴锋和山鹰抬着昏迷的周锐，担架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老何持着一支从7号前哨补充到保养状况一般的81式自动步枪走在最前，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那位被称为“老刀”的哨所负责人（脸上有疤的老者）则带着他剩余的手下断后，他们的装备相对杂乱，但眼神中的坚韧和纪律性表明他们绝非普通幸存者。

“这条线路……通往旧时代的枢纽站，”老刀的声音在隧道中低沉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如果运气好，能找到还能用的轨道车，或者……至少是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绕开地面的威胁，接近昆仑基地的外围防线。”

希望渺茫，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方向。他们携带的物资同样匮乏，从7号前哨带出的少量罐头和净水需要严格配给。周锐的伤势在简单的处理后暂时稳定，但高烧不退，急需正规医疗。

隧道仿佛没有尽头。偶尔能看到侧方坍塌的通道或被锈蚀列车堵塞的岔路，像是巨兽扭曲的骸骨。有时，能听到隧道深处传来令人不安的抓挠声或低沉的嘶吼，但幸运的是，并未遭遇成群的变异体。

然而，寂静往往预示着更大的危险。

走在最前面的老何突然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所有人瞬间蹲下，枪口指向黑暗。

“有东西……在前面轨道上……”老何的声音压得极低。

吴锋眯起眼睛，借助微光，看到前方大约五十米处的轨道中央，似乎匍匐着几个模糊的黑影。它们一动不动，形态怪异。

“慢慢靠近，保持警戒。”老刀下令。

队伍呈散兵线，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随着距离拉近，那些黑影的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三具高度腐烂、穿着破烂铁路制服的人类尸体，但它们的死状极其诡异。尸体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真菌般白色菌丝。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从他们的口鼻和眼眶中，生长出一些像是神经束般的细长暗红色触须，这些触须像有生命般微微蠕动，甚至探入身下的铁轨和碎石中。

“‘孢子感染者’，”老刀的一名手下，一个名叫“铁砧”的壮汉低声道，语气带着厌恶，“是‘母亲’网络搞出来的**地雷或者侦察单位。它们本身几乎没有威胁，但一旦受到惊扰或者有活物靠近到一定距离，就会爆开，释放出致命的神经孢子和那些该死的触须！”

“能绕过去吗？”吴锋问。

老刀观察了一下隧道两侧，摇了摇头：“两侧空间太窄，而且岩壁不稳定。必须清理掉。”

“我来。”山鹰忍着左臂的剧痛，单膝跪地，将唯一一支从7号前哨找到带瞄准镜的步枪架在轨道枕木上。“需要精准射击，破坏它们的中枢，或者引爆在安全距离外。”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定因伤痛和疲惫而微微颤抖的右手，瞄准了最前面一具“孢子感染者”头颅部位那丛蠕动的触须根部。

“砰！”

轻微的枪声在隧道中回荡。子弹精准命中！那具“孢子感染者”的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开，但预想中的孢子云并未大规模扩散，只有少量白色的粉末溅出，那些触须也迅速枯萎。

“打中枢有效！”山鹰精神一振，迅速瞄准第二个。

就在他准备扣动第二下扳机时——

“吱嘎——！！！”

一阵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尖锐噪音，猛地从隧道前方更深处的黑暗中传来！这声音具有某种穿透性的力量，震得人耳膜生疼，头脑发晕！

几乎同时，那剩余的两具“孢子感染者”仿佛被这噪音激活，猛地膨胀起来，体表的菌丝发出惨白的光芒！

“不好！它们被远程激活了！后退！”老刀大吼！

但已经晚了！

“噗！噗！”

两声闷响，那两具“孢子感染者”像是充气过度的气球般猛然爆裂！闪烁着微光的浓密神经孢子云瞬间弥漫开来，覆盖了大片区域！同时，无数暗红色的触须如同毒蛇般从爆裂的尸体内激射而出，疯狂地抽打、缠绕向靠近的活物！

“闭气！掩护口鼻！”吴锋一边大喊，一边拖着担架向后急退。几名躲闪不及的哨所士兵被孢子云笼罩，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上迅速出现坏疽般的黑斑，眼球凸出，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短短几秒内就抽搐着倒地，身体也开始异化，生长出同样的菌丝和触须！

而更多的触须，则像是有意识般，缠向众人的脚踝和武器！

混乱中，那尖锐的金属撕裂声再次响起，并且快速接近！隧道深处的黑暗中，亮起了两排猩红色的光点！

“是‘穿隧者’！”铁砧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恐，“妈的！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猩红光点的逼近，一个庞大的轮廓从黑暗中显现。那是一个形似巨大蜈蚣与隧道掘进机结合体的怪物，长度超过十米，身体由一节节覆盖着厚重暗色生物装甲的体节组成，两侧是数十对如巨型钻头般高速旋转、闪烁着寒光的金属步足！它的头部是一个不断开合布满螺旋状利齿的钻头口器，而那两排猩红的光点，正是它位于口器上方的复眼！

“穿隧者”，据说是“母亲”网络为了适应地下环境而催生出的顶级掠食者和工程单位，既能快速挖掘隧道，也能轻易撕碎任何阻碍！它发出的高频噪音不仅能激活像“孢子感染者”这样的附属单位，本身也具有极强的精神干扰和物理破坏力！

“开火！瞄准它的关节和眼睛！”老刀声嘶力竭地命令，手中的改装霰弹枪对着那庞大的身影喷出灼热的钢珠！

所有人的火力瞬间向“穿隧者”倾泻而去！子弹打在它厚重的生物装甲上，大多只能溅起零星的火花，难以造成有效伤害。它的步足高速旋转，轻易地将射向关节的子弹弹开！

“穿隧者”发出更加狂暴的噪音，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窜，最前端的钻头口器如电钻般疯狂旋转，直接撞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散开！”吴锋怒吼着，和山鹰奋力将周锐的担架拖向一旁！

“轰隆！”

“穿隧者”的钻头狠狠撞在众人刚才站立位置的隧道壁上，坚硬的混凝土和岩石像是豆腐般被轻易粉碎、搅烂！碎石如同炮弹般四射飞溅，将两名躲闪不及的哨所士兵打得骨断筋折！

它扭动身躯，钢铁步足挥舞，又将一名试图靠近投掷手雷的士兵拦腰切断！

“不行！常规武器没用！”老何打空了弹匣，看着几乎毫发无伤的怪物，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用高爆！炸它腹部下面的软体组织！”吴锋想起地图上关于这种单位的零星标注，大声提醒。

铁砧闻言，猛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用塑胶炸药和钢珠自制的大型爆炸物，拉开引信，怒吼着冲向“穿隧者”的腹部下方！

“铁砧！回来！”老刀目眦欲裂地大喊！

但铁砧仿佛没有听见，他灵活地避开挥舞的步足，猛地将爆炸物塞进了“穿隧者”体节连接处一处相对柔软还在不断蠕动的膜状组织内，然后用力一拍！

“轰！！！”

剧烈的爆炸在“穿隧者”腹部下方爆发！火光和冲击波将它庞大的身躯都掀得向上拱起！墨绿色的粘稠血液和破碎的组织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穿隧者”发出了痛苦而愤怒的尖啸，动作明显变得迟滞了一些！

“有效！继续攻击伤口！”吴锋抓住机会，用最后的步枪子弹对着那巨大的伤口连续点射！

其他人也集中火力，子弹、榴弹（哨所士兵携带的少量35mm榴弹）如同雨点般落在那片区域！

“穿隧者”疯狂地扭动身体，钻头口器胡乱地撞击着隧道壁，引发更多的坍塌。它试图用步足去捂住伤口，但庞大的身躯在相对狭窄的隧道内显得笨拙。

在付出了铁砧和另外三名士兵生命的代价后，这只可怕的隧道巨兽终于在一阵剧烈的抽搐后，轰然倒地，不再动弹。

隧道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幸存者们沉重的喘息和伤者压抑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神经孢子的甜腥和“穿隧者”体内散发的机油与腐肉混合的恶臭。

清点人数，原本近二十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十一人，而且人人带伤，弹药消耗巨大。

短暂的休整和包扎后，队伍面临着严峻的抉择。

“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老何看着幽深未知的前方隧道，声音沉重，“我们的弹药和体力都撑不了多久了。周少校的情况……也很不妙。”

老刀检查了一下所剩无几的物资，又看了看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队员们，最终将目光投向吴锋：“吴队长，你们带来的关于‘清理者’地台和‘巢母’失控的情报，必须送回去。这关系到整个昆仑基地，甚至更多人的生死。”

他顿了顿，指着隧道侧壁一个不起眼标记着“维修通道”的锈蚀铁门：“这条维修通道，地图上显示可以通往一个废弃的通风井，那里距离昆仑基地的外围侦察哨卡直线距离最近。但路很难走，而且不确定是否安全。”

“我们兵分两路。”老刀做出了决定，“我带着我的人，继续沿主隧道前进，吸引可能存在的注意力和残余威胁。你们，带着周少校和所有情报，走维修通道。这样……至少能保证情报有机会送回去。”

这是最合理，却也最残酷的选择。分兵意味着老刀他们这支诱饵队伍，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吴锋看着老刀那双沉静而决绝的眼睛，知道任何劝阻都是徒劳。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伸出沾满血污的手：“保重，老刀。这份情，昆仑基地记下了。”

老刀用力回握了一下，脸上那道疤痕微微抽动，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都是为了活下去。走吧，别回头。”

没有更多的告别。吴锋、山鹰、老何，以及另外两名伤势较轻的哨所士兵（自愿跟随保护情报），抬起周锐，默默地走进了那条狭窄、陡峭向上的维修通道。

身后，老刀带着他剩余的六名弟兄，整理了一下所剩无几的装备，义无反顾地向着主隧道更深处的黑暗走去。他们的脚步声坚定而有力，直到被隧道的回响彻底吞没。

维修通道内异常难行，布满锈蚀的梯子和狭窄的平台。抬着担架更是举步维艰。每向上攀爬一段，都耗尽了众人最后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吴锋感觉意识都开始因疲惫和伤痛而模糊时，走在最前面的老何突然低呼一声：“有光！上面有光！”

众人精神一振，奋力向上。通道尽头是一扇锈死的格栅门，门外，清冷的月光混合着戈壁夜风的寒意，透了进来！同时，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属于昆仑基地巡逻队的引擎声！

他们成功了！他们真的找到了出口，接近了基地外围！

希望的光芒从未如此真切！然而，就在老何试图用工具撬开格栅门时——

“嗖——！”

一声几乎融入风中的轻微破空声袭来！

“噗嗤！”

一支尾部带着细小羽翼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金属弩箭，精准地钉入了老何正要用力撬门的手臂！

老何闷哼一声，手臂瞬间变得乌黑发紫，身体摇晃着向后倒去！

“敌袭！！！”

吴锋的怒吼和山鹰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子弹射向弩箭来袭的方向——通风井上方边缘的阴影处！

阴影中，几个身披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服，脸上戴着诡异石刻面具的身影一闪而过！他们动作迅捷如鬼魅，手中握着造型古怪的弩箭发射器或带着消音器的冲锋枪！

是“归墟教”的潜行猎杀小队！他们竟然埋伏在这里！

最后的生路，变成了更加血腥残酷的杀戮场！情报近在咫尺，却隔着死神冰冷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