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铸：亡者之殇 第106章 绝境狂澜

爆炸的余波在裂谷中久久回荡，如同巨兽垂死的哀鸣。塌方的巨石彻底封死了来路，将外界的光线、声音，以及那令人窒息的追击，统统隔绝。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弥漫在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尘土气息。

吴锋靠在冰冷潮湿的岩壁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喉咙的血腥味。耳鸣声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裂谷深处绝对的静默，这种静默比之前的枪炮声更加令人心慌。他环顾四周，头灯的光芒扫过一张张沾满污垢、血迹和疲惫的脸。

周锐少校，左腿重伤，靠着岩壁，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正用撕下的布料重新紧紧包扎伤口。

山鹰，左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他咬着牙，用右手和牙齿配合，试图进行紧急处理。

周锐带来的两名士兵，一个叫柱子，额头被碎石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糊了半张脸；另一个叫顺子，似乎伤到了肋骨，呼吸有些困难。

加上吴锋自己，以及另外两名原本小队中幸存下来的昆仑士兵，这就是全部了。

弹药几乎耗尽。吴锋摸了摸战术背心，只剩下两个步枪弹匣，手枪子弹寥寥无几。周锐小队的情况更糟，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打光了大部分弹药，如今几乎人人弹尽粮绝。高爆炸药也用在了封堵入口上，他们失去了最具威胁的攻坚手段。

“检查装备，清点剩余物资。”吴锋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打破了令人压抑的沉默。

众人默默行动起来。水壶大多空了，或者只剩下浅浅的一层浑水。压缩饼干和能量棒所剩无几，集中起来，大概只够八个人维持一到两天的最低消耗。药品更是稀缺，只有几片基础的止痛药和少量止血粉。

“我们必须找到出路，或者……水源。”周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他看了一眼自己肿胀发紫的左腿，“否则，我们撑不了多久。”

希望渺茫。前路未知，后路已断。他们像是被困在岩石坟墓中的囚徒。

“这条裂谷……或者说矿道，是向前延伸的。”老何，那位年纪稍长的昆仑士兵，用手电照向黑暗深处，“既然有空气流动，说明肯定有出口，只是不知道多远，路上有什么。”

没有其他选择。短暂的休整后，队伍再次出发。这一次，速度更慢，气氛更加沉重。伤员需要搀扶，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他们，只有几道摇晃的光柱在无尽的岩石迷宫中探索。

他们沿着古老的矿道向前跋涉。通道时而宽阔，足以容纳车辆并行，时而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岩壁上的人工开凿痕迹越发明显，还能看到一些废弃的矿车轨道和早已锈蚀成一堆废铁的机械设备。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灰尘和金属锈蚀的气味。

偶尔，能在角落发现一些散落的人体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风化，旁边或许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防毒面具或一支锈死的步枪。这些是末世初期，未能逃入更深层庇护所，或者在此挣扎求生最终失败的可怜人。他们的存在，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早已开始的悲剧，也让吴锋等人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他们并非第一批在此挣扎求生的人，也可能不是最后一批，但命运的终点，或许并无不同。

在路过一个较大的矿洞岔口时，他们发现了一些相对“新鲜”的痕迹——几具扭曲干瘪的“掠食者”尸体，以及……几具穿着破烂“归墟教”灰袍的人类骸骨。双方显然在此发生过遭遇战，同归于尽。

“看来，‘归墟教’的活动范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广。”周锐蹲下身，检查着一具灰袍骸骨旁散落刻着扭曲符文的金属片，“他们在找什么？或者说，这片区域有什么吸引他们？”

吴锋想起了小雅提到的，“归墟教”也在利用“母亲”网络的混乱。难道他们的目标，也与这片区域的某种东西有关？

继续深入，矿道开始出现向下的坡度，空气也变得更加潮湿阴冷。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老何猛地停下脚步，打出了警戒的手势。

“有声音……”他压低声音，侧耳倾听。

众人立刻屏住呼吸。果然，从通道前方深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像是无数细沙摩擦的窸窣声，其间还夹杂着一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

这声音……与“清理者”那种冰冷的能量嗡鸣不同，更加原始，更加……具有生物感。

“小心前进。”吴锋心头笼罩上一层不祥的预感。

他们放轻脚步，更加警惕地向前摸索。通道尽头是一个如地下溶洞般的巨大空间。而当他们看清洞内的景象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巨大的洞窟中央，盘踞着一个难以名状的庞大生物组织！它像是一团不断蠕动增生的巨大暗红色肉瘤，表面布满了搏动着的粗大血管和不断开合流出粘稠液体的气孔。那窸窣声，正是无数像是藤蔓般细长的触须从肉瘤基部伸出，在洞窟地面和岩壁上爬行、探索时发出的声音！而那低沉的嗡鸣，则源自肉瘤本身的某种内在律动！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个巨大肉瘤的周围，聚集着数以百计的变异体！但它们的状态极其诡异——它们如同温顺的羊群，安静地匍匐在肉瘤周围，一些“掠食者”甚至主动将狩猎到其他小型变异体的残骸拖到肉瘤旁，任由那些触须将残骸卷走、吞噬、吸收！而肉瘤则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波动，笼罩着这些变异体，它们眼中混乱的红光在这种波动下变得异常温顺，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虔诚？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柱子声音颤抖，几乎握不住枪。

“是‘巢母’……或者说，是‘母亲’网络在这片区域的一个……节点，或者说，孵化场？”山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它在……收集生物质，孵化或者……强化这些变异体！它在用某种信息素或者精神波动控制它们！”

吴锋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外面的“掠食者”如此饥饿和狂暴，因为它们狩猎到的生物质，大部分都被这个“巢母”掠夺了！这里就是“母亲”网络应对“清理者”掠夺性吞噬的一个对策——建立一个强大的生物兵工厂！

而那个低沉的嗡鸣，似乎与“巢母”的波动产生着某种共鸣……

突然，吴锋感到怀里的那个小型“共鸣器”（从小雅那里得来，一直处于静默状态）微微震动了一下，指示灯闪烁起微弱的绿光。

几乎同时，那巨大的“巢母”仿佛被惊动，蠕动的速度陡然加快，发出的低沉嗡鸣也变得尖锐起来！而那些原本温顺的变异体，如同接到了指令，齐刷刷地抬起头，数百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吴锋等人藏身的通道入口！

被发现了！

“后退！快后退！”吴锋大吼！

但已经晚了！如决堤的洪水，数百只被激怒的变异体——主要是“掠食者”和一种体型臃肿并能够远程喷射腐蚀性孢子的新型“喷吐者”——发出疯狂的嘶吼，向着通道发起了冲锋！

“开火！”

没有任何犹豫，残存的八人瞬间爆发出最强的火力！枪声在封闭的洞窟内震耳欲聋！

吴锋和周锐占据通道口相对有利的位置，用精准的点射试图阻挡潮水般的敌人。柱子和小李则用手雷投向变异体最密集的区域，爆炸的气浪和破片暂时清空了一小片区域。

但敌人的数量太多了！而且“喷吐者”的腐蚀孢子从远处射来，打在岩壁上滋滋作响，冒起浓烟，严重限制了他们的活动空间。

山鹰用受伤的手臂艰难地举起步枪，凭借狙击手的本能，优先点杀那些威胁最大的“喷吐者”。老何和顺子则负责填补火力间隙，用刺刀和工兵铲与冲破火力网扑到近前的“掠食者”进行残酷的白刃战。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一名昆仑士兵（小李）被数只“掠食者”扑倒，惨叫声瞬间被撕扯血肉的声音淹没。

柱子为了掩护周锐，被一团腐蚀孢子正面击中，整个上半身瞬间化作白骨和浓烟，他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

顺子肋骨受伤，行动不便，被一只“掠食者”的骨刃刺穿了胸膛……

伤亡在急剧增加！通道口即将失守！

“顶住！不能退！”周锐嘶吼着，打光了最后一个弹匣，抡起空枪砸碎了一只“掠食者”的头颅，但他自己也因腿伤而被另一只扑倒！

吴锋目眦欲裂，手中的步枪子弹也即将告罄！他看着那仍在不断发出干扰波动的巨大“巢母”，又看了看怀中那个微微震动的“共鸣器”。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现！

“山鹰！老何！掩护我！”吴锋大吼一声，猛地将“共鸣器”从怀中掏出，将其功率调到最大，然后向着那“巢母”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投掷过去！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这可能是自杀行为！但他别无选择！

“共鸣器”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巢母”那蠕动的肉瘤表面！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嗡————！！！”

“巢母”发出的低沉嗡鸣陡然变成了尖锐到极致的尖啸！它庞大的肉瘤组织剧烈地抽搐、痉挛，表面的血管纷纷爆裂，喷溅出恶臭的粘液！那笼罩着变异体群的无形波动瞬间变得极度混乱、狂暴！

而那些原本疯狂进攻的变异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猛地一滞！它们眼中的红光疯狂闪烁，时而温顺，时而暴戾，时而混乱！它们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身边的一切——包括彼此，也包括那巨大的“巢母”！

“巢母”的失控，引发了变异体群的内乱！

机会！

吴锋趁机冲到周锐身边，用工兵铲劈死了那只正在撕咬他的“掠食者”，将重伤的周锐拖了回来。

此刻，还能站着的，只剩下吴锋、山鹰和老何三人。周锐重伤昏迷，顺子奄奄一息，其他人都已牺牲。

他们趁着变异体内乱的机会，相互搀扶着，头也不回地向着矿道更深处亡命奔逃。身后，是“巢母”痛苦的尖啸、变异体疯狂的嘶吼和自相残杀的混乱声响。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声音逐渐微弱，三人才力竭地瘫倒在地，靠着岩壁，像是离开水的鱼一般大口喘息。

他们活下来了，再一次。但代价是几乎全军覆没，以及……释放了一个可能更加不可控的怪物。那个失控的“巢母”，会带来什么后果？无人知晓。

吴锋看着身边仅存的两个同伴，看着昏迷的周锐和垂死的顺子，心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们在这片深渊中挣扎，每一次以为看到了希望，换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和更惨重的代价。文明的灯火似乎已在遥不可及的远方，而他们，正一步步滑向那名为“生存”的最终黑暗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