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李斯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
“此……此等构想。匪夷所思!简直匪夷所思!若其中一二得以实现,其利……恐不下于开疆拓土!”
他迅速在脑中盘算起来。
“粮仓减损五成,则国库岁入无形中增巨万!水车灌溉高地,则关中粮产或可再增三成!运输效率提升,则徭役负担可减,民怨可缓!更遑论那……那‘气鼎’之力,若真能用于锻造、矿冶……”
李斯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摆脱目前帝国治理困境的全新路径!
赵天成所说的技术革命可能在他们这一代去实现。
“然……”李斯话锋一转,眉头再次锁紧,恢复了法家特有的审慎与冷静。
“陛下,此等构想虽妙,然大多闻所未闻,远超当下工匠所能。其中诸多关键,如那‘气鼎’之密封、承压材料,‘差速’之精密齿轮,恐非寻常匠人能制。臣恐……画饼充饥,徒耗国力。”
嬴政目光锐利,沉声道:“朕亦知其中艰难。然既有此方向,岂能因噎废食?扶苏记录详实,原理阐述清晰,绝非空谈。我大秦能扫灭六国,靠的便是勇于任事,敢为人先!昔日郑国渠,初时亦被视为疲秦之计,然终成关中沃野!”
他顿了顿。
“李斯,依你之见,当今世上,何家学派,最擅此等工巧器械之术?”
李斯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墨家!”
“墨翟之门徒,素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旨,精于守城器械、土木工事、几何力学。其学务实,重于技艺。若论谁能理解并尝试实现竹简上所载之物,非墨家莫属!”
嬴政眼中精光一闪:“墨家……朕记得,咸阳宫内,少府之下,亦征召有墨者效力?”
“确有几人。”李斯点头。
“然墨家自钜子孟胜死后,已然分化,多隐于民间,或专注于守城之技,不复当年显学之势。如今在宫中的,多为精于具体匠作之匠师,未必得其学派真传,更未必……有胆魄承接此等惊世骇俗之构想。”
“无妨!”嬴政断然道。
“总要一试!你即刻去办,从宫中匠作,或从咸阳城内,寻一二精于巧思、手艺精湛且口风严密的墨者来!记住,要可靠的!”
“臣遵旨!”
李斯肃然应道,随即又请示。
“陛下,寻来墨者后,是直接将此竹简示之,还是……”
嬴政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竹简内容,关乎国运,不可轻易示人。你可先将其中关于‘滑轮’、‘水车’、‘粮仓防潮’等相对易于理解、见效较快的部分,以……以考校之名义,探其口风。至于那‘气鼎’、‘自走之舟’……暂且不提,待观察后再定。”
“陛下圣明!”李斯心领神会。
这是既要利用墨家的技艺,又要防备消息泄露,引起不必要的动荡或觊觎。
“还有蒙毅督建的新牢……宫中秘狱,进度需再加快!一应所需物料、人手,皆予优先!”
“臣明白!臣即刻去办!”李斯深深一躬,退出了章台宫。
……
李斯的效率极高。
第二日日,他便在少府辖下的匠作营中,找到了一位合适的墨者。
此人名为禽隼,年约四旬,身材精干,手掌粗糙布满老茧与烫伤疤痕,眼神却锐利有神,沉默寡言。
他出身墨者世家,祖上曾跟随墨翟弟子习艺,尤擅机关、木工与冶铸,在匠作营中素有巧名,但因性情孤直,不擅逢迎,故职位不高。
当李斯在一间僻静的值房内单独召见他时,禽隼显得有些拘谨,甚至带着一丝戒备。
丞相亲自召见一个底层匠人,这绝非寻常。
“禽隼,”李斯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自带威压。
“闻你精于墨家巧技,本相有几个疑难,欲考校于你。”
禽隼躬身:“小人不敢,丞相请讲。”
李斯没有直接拿出竹简,而是依照记忆,先描述了“滑轮组”的省力原理,并在地上用简单画出了几个滑轮组合的示意图。
“依你之见,此法,可行否?若造此物,需几何时日?能省力几分?”
禽隼起初只是垂首聆听,但听着听着,他的头渐渐抬了起来,目光死死盯住地上那渐渐干涸的图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他蹲下身,用手指顺着图示的轨迹模拟绳索的走向,口中喃喃计算着力的分配。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中已满是兴奋与笃定。
“回丞相,此法……此法大妙!虽与《墨经》所载‘绳制’略有不同,但原理相通,且更为精进!若造此物,材料现成,工艺亦不复杂,小人三日便可制出雏形!依此图示,最多可省力七成以上!实乃起重搬运之无上利器!”
李斯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
“哦?那你再看此物。”
他又描述了“龙骨水车”的形态与工作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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