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秦望山的电话,我非但没觉得轻松,反而更紧张了,像拉满了的弓弦,绷得紧紧的。明天晚上,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单刀赴会,去闯那龙潭虎穴一样的沙龙,面对那个道貌岸然、手段阴狠的老狐狸,我心里是真没底。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话都放出去了,现在怂了,那之前挨的整、受的气不就白受了?必须得去!不仅要去,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见招拆招!
这一晚上我都没睡踏实,翻来覆去地琢磨,秦望山可能会出什么招,我又该怎么接。是继续装孙子麻痹他?还是直接撕破脸跟他硬刚?或者,旁敲侧击,点一下“秦半仙”和“高仿品”的事,看看他的反应?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太直接。那种老江湖,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没有实锤证据,光靠几句含沙射影的话,估计伤不了他分毫,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得见机行事,最好能抓到他的什么把柄,或者……让他主动露出破绽。
第二天上班,我更是心不在焉。孙大炮估计还记着处分我的事,也没给我好脸色看,布置任务的时候语气硬邦邦的。周扒皮则依旧躲着我,但看我的眼神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不像以前纯粹是嫉恨,倒有点像……幸灾乐祸?难道他也知道点什么?
我也没工夫细究,满脑子都是晚上沙龙的事。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第一个冲出办公室,回家换了身稍微正式点的休闲装——不能太随便,显得不尊重,也不能太正式,跟那帮附庸风雅的人格格不入。
“清雅阁”是本地一个挺有名的高端茶舍,比“静心茶舍”档次还要高,据说老板背景很深,来往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按照地址找过去,门脸不大,但进去之后别有洞天,装修得那叫一个雅致,假山流水,竹影婆娑,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古琴声,服务员都穿着绸缎旗袍,走路都不带声的。
报上秦望山的名号和包间名,旗袍小姐姐引着我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个叫“兰亭”的包间门口。推开厚重的木门,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年纪看起来都不小,最年轻的也得四十往上。个个衣着得体,气度不凡,正在品茶闲聊。秦望山坐在主位,看到我进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朝我招招手:“小张来了,快进来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带着好奇和打量。我顿时感觉压力山大,像只误入鹤群的山鸡。我赶紧挤出一个笑容,微微躬身:“秦老,各位老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正好。”秦望山示意我坐在他旁边空着的一个位置,“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张烨,小张,年轻有为,对传统文化也很有兴趣。”
众人纷纷点头致意,但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我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混在一帮老家伙中间,确实显得有点突兀。
坐下后,立刻有服务员给我奉上茶。秦望山开始挨个给我介绍在座的人,什么书画协会的副会长,什么博物馆的研究员,什么知名企业的收藏顾问……头衔一个比一个唬人。我一边点头哈腰地打招呼,一边心里暗骂,这老家伙,是故意给我下马威啊,让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介绍完毕,话题又回到了茶和收藏上。这帮人聊的东西,要么是高深莫测的专业术语,要么是圈内人才懂的掌故轶事,我根本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赔着笑脸,时不时点点头,假装听懂了。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秦望山偶尔会cue我一下,问我对某个观点怎么看,或者让我欣赏一下某位藏友带来的小物件。我都含糊其辞,用“晚辈才疏学浅”、“还需要多学习”之类的话搪塞过去。我知道,他这是在试探我的底细,看我是不是真的懂行。
期间,我偷偷观察秦望山。他始终保持着那副温文尔雅、提携后辈的长者风范,言谈举止无可挑剔。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他眼神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冷意。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紫砂壶上。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高度近视镜的老者,拿出自己珍藏的一把仿古壶,请大家鉴赏。众人传看一番,纷纷称赞泥料好,做工精。
壶传到秦望山手里,他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嗯,这把仿时大彬的如意纹壶,形神兼备,泥料也是上乘的黄龙山底槽清,确实是仿品里的精品。”他顿了顿,话锋似有若无地一转,“不过,这仿古一道,最是考验功力。形似易,神似难。有些高仿,足以乱真,甚至能骗过一些资深藏家的眼睛。这就涉及到收藏的底线和良知问题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和,像在探讨一个学术问题,但我的心脏却猛地一跳!来了!他这是意有所指?是在点我?还是仅仅在发表感慨?
我竖起耳朵,紧张地等待下文。其他人都附和着点头,表示赞同。
秦望山轻轻放下那把壶,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然后看向那位拿出壶的老者,笑道:“李老这把壶,是开门见山的仿品,明明白白,把玩欣赏,无伤大雅。怕就怕,有些人,拿着高仿当古董,欺世盗名,那就其心可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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