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起了个早,心里装着事,睡得就不踏实。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一会儿是孙大炮那张油腻的胖脸,一会儿是周扒皮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最后定格在一个模糊的、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先生形象上——秦望山。这老家伙,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我特意没穿昨天那身烧包的新行头,换了件看起来普通但料子还不错的休闲夹克,下身是条合身的卡其裤。既不能显得太寒碜被人看轻,也不能太张扬像个暴发户,得拿捏好那个度。对着镜子照了照,嗯,有点文化闲人的意思了,虽然肚子里没啥墨水,但架势得摆足。
上午先去公司点个卯,免得孙大炮又借题发挥。办公区里气氛依然怪异,不少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探究。老吴趁接水的功夫溜达过来,压低声音说:“你小子可以啊,听说尾款真到账了?财务那边都传开了!孙大炮早上来的时候,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我故作淡定地喝了口茶:“嗯,刚到。总算没掉链子。”
“何止没掉链子,你这是放卫星了!”老吴冲我挤挤眼,“不过你得小心点,周扒皮一上午往孙大炮办公室跑了好几趟了,准没憋好屁。那个‘悦动生活’的破项目,我看他们是铁了心要往你身上压。”
“兵来将挡呗。”我笑了笑,心里却在盘算下午的茶舍之约。跟秦望山比起来,孙大炮和周扒皮那点伎俩,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我随便扒拉了几口外卖,就跟老吴打了个招呼,说是去客户那边沟通项目细节,溜出了公司。静心茶舍在城南一个比较僻静的公园旁边,环境倒是雅致,白墙黛瓦,竹林掩映。走进去,一股淡淡的檀香和茶香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就放慢了脚步。服务员是个穿着棉麻衣服的小姑娘,轻声细语地问我是否有预约。
我说了秦望山的名字,小姑娘引着我穿过一条曲径通幽的走廊,来到最里面一个临水的小包间。推开移门,只见一个穿着灰色中式对襟上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者,正跪坐在茶海前,动作娴熟地冲泡着功夫茶。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落在我身上,温和中带着一丝审视。
“是张烨小友吧?请坐。”老者微微一笑,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常年养尊处优的从容。他就是秦望山。
“秦老先生,您好,冒昧打扰了。”我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稍微欠了欠身,脱鞋走进包间,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心里有点打鼓,这架势,跟想象中的古玩贩子或者急切想捡漏的土豪完全不一样啊,更像是个隐居的学者。
“不必客气,是我冒昧相邀才对。”秦望山将一个白瓷小茶杯放到我面前,里面是橙黄透亮的茶汤,“尝尝这泡凤凰单丛,山场气息还不错。”
我哪里懂什么茶,只能装模作样地端起来,先闻了闻,有一股兰花香,然后小口抿了一下。入口微苦,但回甘很快,喉咙里很舒服。“好茶。”我放下杯子,干巴巴地赞了一句。
秦望山笑了笑,也不点破,自顾自地又斟上一泡。“听‘忆江南’的赵老板说,小友前几日从他那里结缘了一把紫砂旧壶?”
来了,正题来了。我打起精神,点点头:“是的,秦老。看着喜欢,就买下来玩玩。”
“哦?”秦望山放下茶壶,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小友对紫砂也有研究?”
研究谈不上,”我赶紧摆手,可不敢在这老行家面前充大尾巴狼,“就是一点业余爱好,瞎玩。主要是觉得那把壶造型古朴,拿着顺手。”
“呵呵,小友过谦了。”秦望山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气,“能一眼看中那把壶,就是缘分。不知……小友可否告知,那把壶现在何处?老夫对紫砂小有痴迷,可否容我一观?”
他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确:东西带来没?让我看看。
我心里快速权衡。壶我没带在身上,毕竟价值不菲,万一这老家伙来个硬抢或者调包,我找谁说理去?但直接拒绝又显得小家子气,而且不利于摸清他的意图。
我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秦老,真不巧,那把壶我没带在身边。您也知道,那玩意儿有点年纪了,我怕磕着碰着,放在家里收着呢。”
秦望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恢复如常:“理解,理解。珍爱之物,自当妥善保管。”他抿了口茶,话锋一转,“小友可知那把壶的来历?”
我心里一动,这是要开始讲故事了?我摇摇头:“不太清楚,赵老板也没细说,就说是个老物件。”
秦望山放下茶杯,目光似乎飘向了远方,带着点追忆的神色:“如果老夫没猜错,那把壶,应该是晚清民初俞国良先生的作品。俞先生??壶,以光素圆器最为精妙,泥料纯正,做工严谨,尤其晚年作品,更是返璞归真,意境高远。”
他说的跟老陈差不多,但这语气,这神态,明显带着更深的感情。我装作惊讶的样子:“俞国良?很有名吗?我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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