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安全区的轮廓彻底消失在身后弥漫的尘埃与渐亮的天光中,如同一个刚刚挣脱的噩梦。两辆经过伪装的越野车,如同蛰伏在荒原上的甲虫,保持着警惕的间距,向着“守望者”堡垒的方向,沉稳而坚定地行驶。
相较于来时潜行匿踪的紧张,返程的气氛要复杂得多。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以及一种大战过后精疲力尽的沉寂,但在这沉寂之下,又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释然与隐约的期盼。
陈默躺在第一辆车的后排,身下垫着柔软的毯子。腰间的伤口已被苏婉重新处理并固定,剧烈的疼痛在强效止痛剂的作用下转为沉闷的钝痛,但更折磨人的是精神力的彻底枯竭。他的大脑仿佛被掏空,又像是塞满了粗糙的沙砾,每一次思考都伴随着针刺般的痛楚,连维持最基本的空间感知都变得极其困难,范围萎缩到仅能模糊感应车身附近。这是过度透支能力后必然的反噬,他只能被动承受,在昏沉与短暂的清醒间交替。
陈锋坐在他旁边,肋部和手臂缠着绷带,脸色因失血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负责警戒车外的情况。他的目光偶尔掠过陈默那毫无血色的脸,眉头微蹙,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从小到大,他这个弟弟虽然性格内敛,但总是充满了一种坚韧的生命力,从未像现在这样,仿佛风中残烛,脆弱得让人心惊。
老周在第二辆车上,由苏婉亲自照顾。他肩膀的枪伤需要密切观察,失血也让他大部分时间处于昏睡状态。而那个最重要的“战利品”——存储着所有核心数据和样本的密封箱,则由陈雪亲自保管,放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与她随身的终端设备连接,进行着持续的数据完整性校验和初步的离线分析。
车轮碾过龟裂的公路,颠簸着。窗外,末世的荒凉景象一如既往——废弃的车辆锈迹斑斑,如同巨兽的尸骸;枯死的树木枝杈狰狞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远处偶尔有黑影蹒跚,是游荡的零星丧尸,但它们已无法对这支装备精良、归心似箭的小队构成实质威胁。
一名护卫队员负责驾驶,车内除了引擎的低吼和车轮压过路面的噪音,便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哥,喝点水。”陈锋拧开一个水壶,小心地递到陈默唇边。
陈默勉强睁开眼,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小口,清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舒缓。他看向陈锋,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声音细若游丝:“没事……还撑得住。”
陈锋没说话,只是用力握了握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前世的家破人亡,今生的并肩血战,所有的仇恨、守护与责任,都沉淀在这无声的交流里。
车队在一个相对隐蔽的丘陵背风处短暂休整。苏婉下车,为老周和陈默检查伤势,更换纱布。看到陈默腰间那大片淤紫和肿胀,以及他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痛苦,苏婉的眼圈微微发红,动作更加轻柔。
“精神力透支没有特效药,只能靠自身恢复和静养。”苏婉低声对陈锋说道,“他的身体底子好,但这次……伤到了根本,需要很长时间。”
陈锋沉沉地点了点头。
休整时,陈雪利用车载的增强信号设备,尝试与堡垒建立了稳定的短时通讯。
“爸,妈,我们正在返回的路上。”陈雪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安稳,“任务……完成了。哥和锋哥他们都受了伤,但没有生命危险。老周需要进一步手术。我们……带回了重要的东西。”
通讯那头,传来了李秀娟压抑的哽咽和陈建国沉稳却难掩激动的声音:“好!好!回来了就好!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担心!我们等你们回来!”
简单的几句话,却仿佛带着家的温度,穿透了冰冷的无线电波,温暖了车厢内每一个历经生死搏杀的灵魂。尤其是陈默,在昏沉中听到父母的声音,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松弛了一分。
再次启程后,陈默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不再频繁陷入昏睡。他靠在窗边,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千篇一律的荒芜景象。大仇得报,真相在握,数据在手,按理说心中应该充满快意与希望。但此刻,他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空虚和疲惫。
复仇的火焰燃烧时,提供了无穷的动力,但当火焰熄灭,留下的不仅是灰烬,还有一种失去了目标的茫然。林凡伏诛,赵天德授首,前世的血债似乎已经讨回。可然后呢?
“净世会”这个庞然大物依旧隐藏在迷雾之后,末世的阴影依旧笼罩着整个世界,病毒的威胁远未解除。父母的基因秘密,既是希望,也可能引来更大的觊觎。他个人的力量,在面对这种层级的灾难和敌人时,依旧显得渺小。
力量的代价,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空间能力的过度使用,差点让他彻底崩溃。未来的路上,必然还有更多、更惨烈的战斗,他该如何平衡力量的使用与自身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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