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般的景象在客厅里无声地肆虐。
李秀娟的昏厥只是短暂的保护性反应,很快便在陈建国剧烈的摇晃和悲恸的呜咽中悠悠转醒。意识回笼的瞬间,那绝望的画面再次清晰——她和丈夫手挽手,纵身跃入下方无数腐烂手臂组成的死亡之林……她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哀鸣,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死死抓住丈夫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浮木。眼泪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陈建国的衣襟,却洗刷不掉那刻印在脑海里的恐怖结局。
陈建国紧紧抱着妻子,这个一向以沉稳示人的男人,此刻所有的坚强外壳都被彻底击碎。他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泪水混着鼻涕纵横交错,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像样的哭声,只有喉咙深处传来“嗬嗬”的、如同风箱破裂般的抽气声。儿子描述的场景太过具体,太过真实,他甚至能“看到”自己和妻子翻身跃下时,孩子们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能“闻到”桥下尸潮那令人作呕的腐臭!这种精神上的凌迟,远比任何**痛苦更甚。他不再怀疑,只有无边无际的悔恨和恐惧——悔恨前世(如果那真是前世)的无能,恐惧那几乎注定的未来。
陈锋如同一尊即将爆发的火山雕像,矗立在客厅中央。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要穿透时空,将那个砍下他头颅的仇敌碎尸万段。紧握的双拳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声,掌心被指甲刺破,殷红的鲜血顺着拳缝一滴一滴砸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他没有流泪,军人的骄傲和刻骨的仇恨让他将所有的悲恸都化为了实质的杀意。但他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他内心同样承受着海啸般的冲击。他不是怕死,而是怕那种无力守护家人的绝望!
陈浩趴在地上,呕吐的**已经过去,只剩下生理性的干呕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二哥描述的那黑暗、冰冷的铁柜,那骨头碎裂的脆响……这些画面如同最恐怖的梦魇,死死缠绕着他。他蜷缩着,像一只受惊的虾米,眼泪混合着冷汗和之前的污物,让他狼狈不堪。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少年的心,但同时,一种极致的愤怒也在悄然滋生——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遭受那样的对待?!
陈雪倒在陈浩身边,短暂的昏迷后,意识回归带来的是更深的痛苦。二哥那句“小雪先走了”,还有那冰冷的玻璃划过皮肤的幻痛……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死过一回。她无声地流着泪,身体冰凉,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灵魂似乎都随着那描述飘走了大半。纯洁被玷污,生命被自我终结,这对于一个正值花季、对未来充满朦胧幻想的少女来说,是比死亡更残酷的刑罚。
整个客厅,被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恐惧和绝望所笼罩。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只有李秀娟压抑的哭泣声、陈建国粗重的喘息声、陈浩细微的啜泣声在回荡。
陈默站在原地,如同风暴中孤独的礁石,承受着家人痛苦浪潮的反复冲击。他的心也在滴血,亲手揭开这些伤疤,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次次凌辱?他看着母亲崩溃的泪眼,父亲瞬间苍老十岁的颓唐,大哥压抑的暴怒,弟弟妹妹惨白的脸色……这一切,都像一把把钝刀,在他心口来回切割。
但他不能倒下,不能软弱。
他知道,这是破而后立的关键时刻。只有让家人彻底感受过这锥心之痛,体会过那绝望的深渊,才能激发出最原始、最强烈的求生欲和反抗意志!
他缓缓走到母亲身边,蹲下身,没有试图去拥抱她——此刻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他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清晰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妈,哭解决不了问题。眼泪,救不了爸,救不了哥,救不了小浩小雪,更救不了你自己。”
李秀娟的哭声猛地一滞,抬起泪眼模糊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那眼神,仿佛在控诉他的残忍。
陈默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流的每一滴泪,都应该记住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们的弱小!是因为我们的无力!是因为敌人的残忍!而不是用来哀悼那‘尚未发生’的命运!”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每个人混乱的心绪。
他站起身,目光转向依旧沉浸在巨大悲痛和愤怒中的父亲和大哥。
“爸,哥。沉默和愤怒,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决断,“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沉浸在痛苦里,而是要把这痛苦,把这愤怒,把这恐惧,全部转化为力量!”
他指向窗外,那灯火阑珊的和平假象。
“敌人,不会因为我们的眼泪而心软。末世,不会因为我们的恐惧而延迟。”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这最后的三个月,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粉碎林凡和他爪牙的阴谋!强大到可以建造一个任何丧尸和敌人都无法攻破的堡垒!强大到可以守护住我们这个家,让刚才我所说的那一切,永远、永远只存在于那个该死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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