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那面“火眼金睛,明察秋毫”的锦旗,像块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滚烫烙铁,狠狠拍在审计部的大门上。
茶水间的哄笑还没散尽,审计部内气压低得能拧出水。
李铭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紧闭,但里面隐约传来某种硬物砸在厚重文件上的闷响,一下,又一下。
整个楼层噤若寒蝉,只剩下空调冷气飕飕地吹,吹得人后脖颈发凉。
技术部角落,陈成捧着保温杯,杯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午休结束的铃声像是某种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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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那面鲜红刺眼、黄字铮亮的锦旗,就像刚从沸腾油锅里捞出来的烙铁,“滋啦”一声,狠狠烫在了审计部那扇象征着铁面无私的磨砂玻璃大门上。“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八个大字,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闪闪发亮,配合着门口地上还没完全扫干净的鞭炮红纸屑,构成了一幅极具讽刺意味的荒诞派油画。
茶水间里那点幸灾乐祸的余温,瞬间被审计部弥漫出来的、足以冻裂骨髓的超低气压碾得粉碎。整个楼层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打印机不响了,键盘敲击声消失了,连平时最爱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穿梭的女职员,此刻都恨不得踮着脚尖飘着走。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巨大的、散发着福尔马林气味的冰坨子,塞满了每一个角落。只有中央空调还在不识趣地呼呼往外吹着冷气,飕飕地刮着每个人的后脖颈,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李铭那间办公室厚重的楠木门紧闭着,像个密封的棺材。但隔着那扇厚重的门板,一种令人心悸的、极其沉闷的撞击声,还是顽强地透了出来。
嘭!
(像是厚厚的精装书脊砸在橡木桌面的声音。)
嘭!
(又一下,比刚才更重,带着某种压抑到极致的狂暴。)
沉闷的声响,如同擂在每个人心口的鼓点,无声地宣告着门内那位“李阎王”的滔天怒火。没人敢大声喘气,更没人敢探头探脑。几个审计员垂着头,死死盯着自己桌面摊开的文件,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那几张纸是能救命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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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部角落里那份午休结束前短暂的喧嚣早已散尽。陈成依旧捧着那个锃亮的保温杯,杯口袅袅升起的热气在他眼镜片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波澜。他像个入定的老僧,对弥漫全楼的超低气压浑然未觉,慢条斯理地拧开杯盖,对着杯口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气,发出轻微而悠长的“嘘——”声。
午休结束的电子铃音突兀地炸响,尖锐刺耳,活像某种催命的号角。
几乎是铃声落下的同一秒,审计部那扇紧闭的楠木门“哐当”一声猛地被拉开!力道之大,带起的风掀起了门口文件筐里的几张单据。
李铭站在门口,脸色铁青,下颌线绷得像淬过火的钢筋。他没看任何人,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直直扫射向采购部所在的方向,那视线里淬着毒,裹着冰,更蕴藏着一种被愚弄后即将择人而噬的狂暴。
“小吴!”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渣的刀子,割得整个楼层的人头皮一麻。
刚刚还在自己座位上鹌鹑似缩着脖子的小吴,触电般弹了起来,厚眼镜片后面的眼睛惊恐地瞪圆:“……到!主任!”
“所有采购单据!所有!从王德发经手的第一张废纸开始!包括但不限于办公耗材、劳保用品、设备配件!”李铭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得像在宣读死刑判决书,“尤其是,”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去年十二月份那批劳保手套!”
“啊……啊?!”小吴懵了,昨天主任不是还嫌他钻猪蹄钻魔怔了吗?怎么今天……这范围也太恐怖了!
“听不懂吗?”李铭那淬了冰渣的视线终于转向小吴,冻得他一个哆嗦,“我要知道每一双手套的来龙去脉!入库单!领用记录!盘点差异!供应商皮屑刮下来都得给我化验清楚!查!给我掘地三尺地查!三天!我要看到报告摆在我桌上!”他一甩手,转身回屋,“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木门再次合拢,震得玻璃幕墙都嗡嗡作响。
小吴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如纸,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掘地三尺?化验皮屑?三天?!他感觉自己不是审计员,是被丢进古墓里拿着放大镜找头发丝的倒霉考古学徒!这哪是查账?这是考古!还是抢救性考古!
“还不快去!”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审计员压低声音提醒,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你小子自求多福吧”的意味。
小吴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向采购部档案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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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部这边,低气压的余波还在荡漾。诸成捧着马克杯凑到陈成旁边,脸上表情有点扭曲,像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难受:“喂,‘汤’真开了啊……李阎王这是要把孙胖子连皮带骨丢高压锅里炖啊?手套……啧,那玩意儿能查出啥?总不能让审计部去数仓库里用过的破手套上有几个窟窿眼吧?”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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