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的墨镜倒映着四辆黑色巨兽般的监察部SUV,如同四座移动堡垒,将工地入口封得密不透风。
他微微仰头,阳光在镜片上划过冷冽的光弧:“听说安全帽有国标?正好,今天现场抽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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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察部的黑车引擎还没完全熄火,那股子混合着汽油味和肃杀之气的“衙门味儿”已经冲得人脑仁疼。二十几个彪形大汉,深蓝制服紧绷在贲张的肌肉上,胸前执法记录仪的红色光点像一双双冷血的眼睛,齐刷刷扫视着被围在中间的供应商队伍。
刚才还有点人声的入口区域,瞬间冻成了冰窟窿。那几个抱着文件夹、眼神活泛的班组长,脸上的职业假笑碎了一地,取而代之的是刷白刷白的底色和怎么也藏不住的惊恐。有人下意识想把文件夹往屁股后面藏,动作僵硬得像被冻住的鹌鹑。后勤老钱举着大喇叭的手僵在半空,张着嘴,活像一条突然被扔上岸的胖头鱼——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柳曼殊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精准地越过骚动的人群,锁定了挤在队伍偏后位置的一个身影。那人个子不高,戴着顶崭新的橙色安全帽,帽檐压得很低,试图把自己缩进前面一个高个子的阴影里,但他那副神情,活脱脱就是脸上刻了“心虚”俩字,额头上的汗珠子在烈日下亮得反光。
“‘秃鹰’?”柳曼殊红唇微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陈成的耳朵。
陈成没回头,墨镜遮住了所有表情,只轻轻点了下下巴,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他抬起右手,食指随意地朝那个方向虚点了一下。
这动作就是信号!
堵在入口处的监察部小队队长,一个剃着板寸、眼神如鹰隼般的壮汉,几乎是同步接收到了指令。他猛地一挥手,动作干净利落得像劈开空气。两个队员闪电般脱离队伍,目标明确,如同精准的标枪,穿过瞬间分开的人群缝隙,直接钉在了那顶橙色安全帽前面!
“你们……你们干什么?”橙色安全帽惊得往后一缩,声音都劈了叉,“我是合规进场核查的!”
两个队员没说话,沉默的压力比嘶吼更慑人。一人堵住所有退路,另一人直接伸出戴着战术手套的大手,掌心向上摊开,意思简单粗暴:拿来。
“你……你们要什么?”橙色安全帽的声音开始发抖,还想负隅顽抗。
“赵明达先生,”堵退路的队员平板地开口,声音像冰冷的金属,“请出示您的特种作业资质原件,以及本人身份证件。现在。”
“赵明达”三个字被咬得极重,像锤子砸在“秃鹰”的心口上。他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全褪干净了,抱着文件夹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他下意识地想往后看求救,视线却被两个铁塔似的队员挡得严严实实。周围的人群更是瞬间往外扩开了半米圆圈,生怕沾上晦气。
柳曼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遮阳棚边缘,手里拿着一块亮闪闪的平板。她指尖在屏幕上优雅地滑动几下,然后微微侧身,将平板屏幕转向监察队员的方向,也正好落入旁边几个伸长了脖子的供应商代表视线里。
屏幕上,赫然是诸成解密得来的那份“三期工地特种设备分包商准入名单(终审)”。赵明达(秃鹰)的名字,清晰地列在“宗胖子特供版”名单里,而他使用的这家公司名字,与工程部上报集团合规部的“光鲜版”名单上那家所谓“资质优良、历史悠久”的公司名称,差了十万八千里!
“狸猫换太子,手法挺复古。”柳曼殊的声音不高,带着点科研人员分析实验数据的冷淡腔调,“就是这‘狸猫’的毛色,太扎眼了点儿。”
“噗嗤……”不知道哪个角落传来一声极力压低的闷笑。
“秃鹰”赵明达浑身一哆嗦,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彻底崩盘。他感觉脚下发软,眼看就要瘫下去,离他最近的监察队员眼疾手快,一把架住了他胳膊,力道沉稳得像拎起一只小鸡仔。
“赵先生,请您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队员的声音依旧平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秃鹰”被“搀扶”着走向其中一辆SUV,两条腿像是灌满了铅,拖在地上。他经过陈成前方时,下意识地抬眼瞥了一下。
陈成依旧站在那里,墨镜遮挡了一切,只有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在看一场无聊闹剧的终场。他甚至还随意地抬手,调整了一下自己西装袖口那颗光滑的贝母纽扣。
赵明达被塞进车里,车门“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刺眼的阳光和无数道复杂的目光。
后勤老钱终于回过神,赶紧擦了把鬓角的汗,凑到陈成身边,脸上挤出劫后余生的谄笑:“陈总,您看……剩下的几家复核,还要继续吗?”
陈成抬手,摘下了墨镜。没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眼睛锐利得如同刚刚出鞘的匕首,平静地扫过剩下那些噤若寒蝉的供应商代表。工地上的喧嚣似乎瞬间被过滤掉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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