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保温杯盖那声清脆的碰撞,余音仿佛还在办公室里打着旋,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陈成那句话,“该撒网了”,像一块无形的巨石砸进水里,溅起的不是浪花,而是无声的、即将席卷一切的暗流。
诸成和老马的眼神瞬间聚焦在陈成脸上。老马动作快得像演练过千百遍,二话不说,飞快地将那颗比蚂蚁腿还小的褐色纽扣碎片、粘着银灰纤维的取样刷毛,连同那张承载着微量灰尘的滤纸,分门别类地装进几个特制的小号证物袋,密封、标记,一气呵成。他拉紧工具包拉链,对着陈成和诸成一点头,身影再次化作一道不起眼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出门外,融入走廊昏暗的光线里,仿佛从未出现过。屋里那股紧绷的、带着硝烟味的气息,似乎被他带走了一部分,但更深沉、更危险的暗涌,却在陈成和诸成之间无声地酝酿开来。
诸成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亮得吓人:“老陈,证据链齐活了?!王胖子这回是跑不掉了?”
“跑?”陈成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重新坐回他那把磨得油亮的旧皮椅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证据链是有了,但钩子扔下去,咬钩的是王胖子,还是他背后更大的鱼,或者是…别的什么玩意儿,这杆子收不收得上来,收上来拉不拉得动,还得两说。”
他从抽屉深处掏出两包东西,扔在桌上。一包是拆封没多久的软中华,另一包却是皱皱巴巴、烟盒都磨得起毛边的白沙。他把软中华推到诸成面前,自己则熟练地抖出一根白沙,凑到鼻子下深深嗅了一口劣质烟草那辛辣冲鼻的味道。“这烟味儿,提神醒脑。”
诸成也不客气,抽出一根中华点上,深吸一口,烟雾在肺里滚了一圈,脑子似乎也跟着清醒了几分:“你是说…怕还有黄雀在后?或者他们狗急跳墙?”
“王胖子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一把刀。”陈成吐出一口浓烟,劣质烟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多少驱散了些许压抑。“他那个秘书小刘,一个靠溜须拍马上去的角色,胆儿再肥,敢一个人捅市委机要室这个马蜂窝?还精准撕开我们那份连封条都带特殊暗记的文件?没点分量的人指点,他敢?或者说,他配吗?”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鹰隼般扫过诸成:“小张手腕上那块新表,牌子我查了,瑞琦表,入门款也得小二十万,把他一家子卖了都凑不出零头。小李指甲缝里的蓝色印油,跟保密封条专用油墨成分高度吻合。这两个机要室的‘内鬼’,谁喂饱的?又听谁指挥?”
诸成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所以,揪出小刘只是第一步!顺着这根藤,要把后面藏着的瓜,一个不剩全给摸出来!”
“聪明!”陈成弹了弹烟灰,眼神幽深,“但也是最危险的一步。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我们现在掌握的,说到底只是指向小刘的‘可能’。那粒纽扣碎片太小,纤维太微量,能不能做硬证据,还得看鉴定那边怎么说。王胖子那边也不是死人,他肯定嗅到味儿了!秘书莫名其妙被盯上,他会没动作?”
仿佛是为了印证陈成的担忧,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嘶嘶作响。
陈成和诸成的目光瞬间钉在那部暗红色的话机上,空气瞬间凝固。来电显示,赫然是——王副市长办公室!
诸成眼神一凛,刚想说什么,陈成却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沉静如深海。他掐灭了还剩大半截的白沙,任由那呛人的劣质烟草味在唇齿间弥漫,然后,才用一种极其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的音调,按下了免提键。
“喂,王市长?”声音里甚至恰到好处地带了点受宠若惊的恭敬。
“陈成同志啊!”王副市长的声音如同浸透了蜂蜜的棉絮,温厚圆润得没有丝毫棱角,隔着电话线都能想象出他那张总是堆着亲切微笑的胖脸,“没打扰你工作吧?”
“没有没有,市长您指示。”陈成声音依旧恭敬。
“没什么指示,就是关心一下工作嘛。”王胖子笑呵呵地说,“听说你们最近在忙那个‘智慧城市基建配套优化’的调研报告?这个项目很重要啊,省里都盯着呢。正好,小刘今天上午整理了一份非常详尽的行业最新动态资料,都是些前沿的东西,我看对你们很有参考价值啊!”
小刘!王胖子主动提到了他的秘书小刘!还特意强调是“今天上午”整理的资料!
陈成和诸成交换了一个极其锐利的眼神。这是试探!**裸的试探!更是警告!王胖子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我知道你们在查小刘,也知道你们在盯着那份文件!别太过分!
“哎呀,太感谢市长关心了!刘秘书可是咱们市委的大才子,他整理的资料肯定是精品!”陈成的语气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恭维,“我们正愁找不到方向呢,刘秘书这简直是及时雨啊!改天一定得请他吃饭好好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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