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明朝窗外望去,厚重的雨幕仿佛一张巨大的灰色裹尸布,将整个城市捂得密不透风。红色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像是冰冷的钢针,直接扎进他混乱的脑海深处:
“国明主任,这雨……可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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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闲聊家常的随意腔调,偏偏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穿透办公室的寂静和窗外的雨幕,狠狠扎进李国明早已不堪重负的耳膜。
“国明主任,这雨……可真大啊。”
李国明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冷汗不再是渗出,而是像失控的水闸,哗地一下又从每一个毛孔里涌出来。他死死攥着听筒,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几乎要将塑料外壳捏碎。喉咙里干涩发紧,几次想开口应答,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是赵宝军!省发改委那位跺跺脚全省项目都要抖三抖的赵主任!
赵宝军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甚至还带着点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笑意:“怎么不说话?国明主任?是信号不好,还是……你那边太吵了?”
这哪里是关心天气?这分明是索命的催魂咒!李国明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沿着脊椎一路向上猛蹿,直冲天灵盖,冻僵了他半边身子。他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找回一点点声音,但那嗓子眼就像是糊了一层滚烫的沥青,又黏又痛。
“赵……赵主任……”他终于挤出了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您……您还没休息?”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妈客套寒暄!
“哈哈哈,”电话那头的赵宝军竟然真的笑了几声,笑声透过听筒传来,落在李国明耳中却比鬼哭还瘆人,“年纪大了,觉少。再加上这鬼天气,吵得人心烦意乱。你呢?这么晚了还在办公室加班?辛苦了啊,国明同志。”
李国明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砸在办公桌上。“不……不辛苦,职责所在……”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上下牙打架的声音,只能死死咬住后槽牙,试图控制那该死的颤抖。
“职责……”赵宝军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陡然变得意味深长,那点虚假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啊,在其位,谋其政。就像咱们管项目审批,讲究的是铁规如山。” 他顿了顿,李国明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屏住了呼吸等待判决。
“国明啊,”赵宝军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这雨太大,路上什么都看不清。有些东西……不该出现在路上的,要是沾了泥水湿了身,难看不说,还容易……滑倒摔跤啊。”
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际,将李国明惨白如纸、冷汗淋漓的脸映照得如同厉鬼!紧接着,一声撼天动地的惊雷在省纪委大楼头顶炸开!巨大的声浪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几乎要碎裂开来!
赵宝军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国明的心上!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那只该死的镯子!他在警告自己!警告自己处理掉那个烫手的“脏东西”!否则……“滑倒摔跤”!这他妈是摔跤吗?这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明……明白!赵主任!我……我明白!”李国明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惊惶和绝望,“您放心!这……这鬼天气,路上什么都……都干净不了!我这边……一定看得清清楚楚,绝不……绝不让任何不该沾水的东西……湿了身!” 他语无伦次,只想拼命表达自己领会了意图并且会立刻执行的决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几秒对李国明来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能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沉闷巨响和窗外肆虐的暴雨雷鸣混杂在一起。
“嗯……”赵宝军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好了,雨太大,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只留下一串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忙音如同魔咒,李国明却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听筒,足足过了十几秒才颓然放下。他瘫软在椅子里,浑身脱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衬衫已经彻底湿透,冰凉地贴在身上。赵宝军那看似平淡实则杀机四伏的警告,让他彻底坠入了恐惧的深渊。
处理掉!必须立刻处理掉那个镯子!这东西就是个炸弹,多留一秒都足以让他彻底完蛋!他猛地拉开那个带锁的抽屉,再次看到了那个静静躺在绒布上的翠绿玉镯。“宝军爱玲”四个小字在抽屉灯下泛着幽冷的光。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关上抽屉,胸口剧烈起伏。
怎么处理?这玩意儿价值连城,更是赵宝军的重要把柄,直接扔掉?万一被人捡到呢?销毁?拿什么销毁?用水冲?用火烧?李国明脑子里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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