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弄堂里血腥的伏击战,像一盆冰水浇在“狼穴”每个成员的头上。侥幸脱险的林锋三人带着电台部件和一身疲惫、伤痛返回时,留守的水生看到林锋肋下纱布渗出的新鲜血迹和众人凝重的神色,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连长!”“鹞鹰”!你们…”水生急忙上前搀扶。
“没事,死不了。”林锋摆摆手,声音因疼痛和疲惫显得有些沙哑,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军统的狗鼻子比我们想的还灵,张孝安这是下了血本想把我们按死在上海滩。”
他简单描述了遇伏经过,尤其强调了对方伏击点的精准和人数的优势。
“鹞鹰”补充道:“他们像是早就知道我们会走那条路。要么是我们行动规律被摸透了,要么…”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外面,“闸北这片地方的‘眼睛’太多了。”
所谓“眼睛”,除了军统自身的特务,更大量的是被其驱使、利用的底层力量——伪警察、保甲长,乃至地痞流氓。这些人熟悉本地每一条街巷,每一个面孔,构成了军统监视网络最基础的、却也最难防范的一环。
“狼穴”内部气氛凝重。硬碰硬显然不行,小队经不起第二次这样的损失。转移“狼穴”需要时间,且在大规模搜捕下风险极高。
林锋忍着肋下传来的阵阵抽痛,靠在残破的墙壁上,目光扫过眼前仅存的几位战友:水生沉稳但忧心忡忡,“鹞鹰”冷静中带着杀意,负责电台的“电流”面色苍白却紧咬着嘴唇。他知道,必须破局,而且要快。
“张孝安靠的不是他军统那几个人,他靠的是这些地头蛇。”林锋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断根。要让他变成瞎子、聋子,就得先把他这些‘眼睛’给摘了!”
水生眉头紧锁:“连长,你的意思是…对伪警察下手?可他们人不少,而且…”
“不是硬打。”林锋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是策反。这些人里,不是个个都死心塌地给军统卖命。日本人完了,他们比谁都慌,都在给自己找后路。军统拿他们当枪使,用完就扔的德行,明白人心里都清楚。”
他想起了那个可悲的秀才,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林锋看向“夜莺”和“鹞鹰”,“你们之前侦察,有没有注意到哪个伪警察头目,看起来不是那么积极,或者像是受了排挤的?”
“夜莺”凝神思索片刻,眼睛微微一亮:“有一个!闸北三分局的刑警队长,姓胡,好像叫胡金彪。手下都叫他‘胡瘸子’,腿早年好像是被……被打坏的。据观察,分局里那几个军统嫡系的警官不太把他放在眼里,脏活累活都让他去,功劳却没他的份。有一次我还看见他在茶馆里喝闷酒,骂骂咧咧的。”
“哦?”“鹞鹰”也想起了什么,“是有这么个人。上次军统搞突击检查,好像就是他把人提前支开了,虽然做得隐蔽,但逃不过我的眼睛。看起来不像是完全一条心。”
“就是他了!”林锋一拍大腿,肋下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但他眼神却亮了起来,“一个有怨气、不得志、又熟悉内部情况的老警察,是最好的人选。”
计划迅速制定。由“夜莺”负责通过地下党原有的、极其隐秘的渠道(一个在胡金彪常去茶馆隔壁做裁缝的地下党情报员)递话,表示“有朋友想和他谈谈前程”,地点就定在茶馆后院一个僻静的杂物间,时间定在次日午后——警察巡逻相对松懈的时段。
林锋决定亲自去。水生坚决反对:“连长,你的伤!太危险了!我去!”
“你不懂他们的心态。”林锋摇摇头,“我去,才能显出我们的分量和诚意。这点伤不碍事。”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次日午后,林锋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短褂,肋下伤口经过老周远程指导的紧急处理后,用绷带紧紧束住,外面套上宽大衣服,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异样。合金军刺贴身藏着,水生和“鹞鹰”则在茶馆外围不同点位秘密警戒,随时准备应变。
茶馆后院杂物间光线昏暗,弥漫着灰尘和旧木材的味道。当胡金彪拄着一根手杖,一瘸一拐地推门进来,看到里面站着的林锋时,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惊疑。
林锋率先开口,语气平静:“胡队长,冒昧相请,打扰了。”
胡金彪大约五十岁年纪,脸上带着常年混迹市井的油滑和不得志的郁结,他上下打量着林锋:“阁下是…?说的‘前程’,又是什么意思?”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我是谁不重要。”林锋直视着他的眼睛,“重要的是,胡队长想不想给自己、给家人留一条真正的活路,而不是等着被军统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然后像条没用的老狗一样被扔掉。”
胡金彪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胡队长心里最清楚。”林锋冷笑一声,“秀才的下场,你知道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