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被巨浪卷走,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
意识沉浮间,他仿佛又坠入穿越时的深渊。
再睁眼,却是一对渔民夫妇惊恐的脸。
“天火…神罚…小鬼子挨了天谴,快完了!”
渔民颤抖的话语,印证了他深藏心底的预知。
原子弹落下了,战争终于走到尽头。
可怀里的试管冰冷刺骨——日寇的罪证还未昭雪,黎明前的暗涌已然翻滚!
狂风如同亿万头暴怒的野兽,在漆黑的天幕下嘶吼翻滚。冰冷的海水不再是温柔的托举,而是化作无数只狂暴的巨手,狠狠撕扯着林锋残破的身躯,将他拖向深渊。咸涩的海水带着死亡的气息,疯狂灌入他的口鼻,窒息感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咽喉。
肋骨断裂处的剧痛,在冰冷海水的浸泡和巨浪的反复拍击下,每一次都如同被钝刀狠狠剜过。左肩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旧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搅动。意识在剧痛与窒息的夹缝里艰难地浮沉、挣扎。
轰!
一个巨浪兜头砸下,沉重的力量将他彻底摁入黑暗冰冷的海水深处。水流狂暴地挤压着耳膜,世界的声音只剩下沉闷的咆哮。在无边的混沌与剧痛中,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
他仿佛又坠入了那个熟悉的、冰冷的深渊——边境线上,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战友模糊却嘶哑的呼喊,身体被贯穿的灼痛,然后是急速下坠带来的失重感……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刺骨,将他紧紧包裹。两个世界的坠落感在濒死的边缘诡异地重叠。
“活下去…”一个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念头,如同沉入深海的最后一点星火,在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猛地挣扎着跳动了一下!
哗啦——!
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抛甩出去,重重砸在某种坚硬粗糙的东西上。猛烈的撞击让断裂的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口腥咸的海水混合着血沫从口中呛咳出来。冰冷的海水退去,新鲜的、带着咸腥和雨味的空气涌入灼痛的肺部。
他像一条被冲上岸的濒死的鱼,剧烈地呛咳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晃动的视野里,首先闯入的是一张被海风和岁月刻满深痕、黝黑而惊恐的脸。那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映照出林锋此刻的惨状,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雨水顺着老人花白散乱的头发流下,冲刷着他脸上深刻的皱纹。
紧接着,另一张同样饱经风霜、布满惊惶的妇人的脸也挤了过来。她嘴唇哆嗦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一只手死死抓住旁边老者的破旧蓑衣,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在胸前合十,仿佛在向某个虚无的神明祈求。
“……海…海神爷发怒咧…怎…怎捞上来这么个东西…” 老渔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浙东口音,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恐惧。
“他…他还在动!当…当家的…” 老妇人声音尖细颤抖,指着林锋微微起伏的胸膛。
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林锋残存的意识。冰冷的海水依旧附着在皮肤上,带走仅存的热量,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每一次颤抖都带来骨头摩擦的剧痛。他挣扎着想动,想确认自己身在何处,想摸一摸怀里的东西是否还在。
仅仅是微微抬起手指的动作,就耗尽了他刚刚聚集起来的一丝力气,换来肋下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别…别动他!”老渔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身体猛地向后缩了一下,仿佛林锋是某种从深海里爬出来的不祥之物,“外头传遍了…说…说有个‘瘟疫妖魔’…浑身是血…挨了天火神罚…就…就是他这副鬼样子!”
“瘟疫妖魔”几个字像冰锥,狠狠刺入林锋混沌的意识。他想开口,喉咙里却只发出嘶哑破碎的“嗬嗬”声,如同破旧的风箱。他只能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向这对被恐惧攫住的渔民夫妇。他们的惊恐如此真实,源自那覆盖整个沦陷区的恶毒污名。
“天火…神罚…”老妇人哆嗦得更厉害了,雨水顺着她灰白的鬓角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广播里…广播里说…小鬼子…小鬼子挨了神罚…天火降世…东洋人的城…没了…没了啊!老天爷开眼…要完了…小鬼子快完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利,断断续续,却像一道撕裂混沌的惊雷,狠狠劈在林锋的意识深处!
“神罚…天火…小鬼子挨了天谴…快完了!”
这几个破碎的词句,带着底层渔民最朴素也最震撼的解读,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他被剧痛和寒冷冻结的思维!
广岛!原子弹!
深藏于灵魂最深处、属于“林锋”而非“林二狗”的预知,被这来自现实最底层的呼喊,以一种最原始、最惊心动魄的方式印证了!1945年8月6日!就是今天!历史没有偏离它的轨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