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审讯室弥漫着血腥、汗臭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昏黄的灯泡在低矮的天花板上摇晃,将墙壁上飞溅的深褐色斑驳映照得如同鬼魅的涂鸦。空气沉重得仿佛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味道。
张孝安(灰雀)背对着审讯椅,双手插在熨帖的毛呢军装裤兜里,身形挺拔得像一杆标枪。他微微侧头,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冷冷地扫过椅子上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地下党的外围交通员,几个小时前在闸北接头时被捕,此刻已不成人形,仅凭一口气吊着。
“说。”张孝安的声音不高,却像钢针一样扎进死寂的空气。“姓名,代号,上线,联络点。”
椅子上的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嘴唇翕动,只有血沫涌出,眼神涣散,显然已到了极限。
张孝安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朝旁边挥了挥手。一个穿着黑色皮围裙、脸上带着残忍兴奋的壮汉(外号“剃刀”)立刻上前一步,手里拎着一把带倒刺的小钳子。他没有任何言语,直接捏住交通员一根扭曲变形的手指。
“呃啊——!!!” 凄厉的惨嚎撕破了审讯室的死寂,但很快又被堵了回去,只剩下沉闷的、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
副官站在张孝安侧后方半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太熟悉“灰雀”的手段了。这不是为了获取信息——这个人已经废了。这是为了“废物利用”,制造一份“口供”。
“够了。”张孝安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给他口水,让他能说话。”
一瓢冰冷的脏水泼在交通员脸上,激得他猛地抽搐了一下,涣散的眼神似乎凝聚了一丝微光,但更多的是无边的恐惧。
张孝安踱步到他面前,微微俯身,镜片后的眼睛如同深渊。“听着,你是个聪明人。你清楚自己活不过今晚。但你的家人…你老家的老娘,还有那个刚会走路的儿子…他们还能活。”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惑力,“想让他们活着,很简单。照我说的,把这份‘口供’签了。按个手印。然后…安心上路。我保证,他们能拿到一笔安家费,离开这里,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他示意副官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到交通员眼前。纸上字迹潦草,内容却极其恶毒:
“…我亲耳听见‘老顾’(顾**)在安全屋密谈…他说林锋(磐石)此人能力虽强,但身体异变(指其左臂伤势),恐已受‘荣字1644’病菌污染,不可控…摧毁虹口仓库是借刀杀人之计…既重创日寇,又可借机消耗林锋及其小队…待其失去利用价值…或被病菌反噬…便由‘启明星’下令…秘密‘处理’…以绝后患…”
交通员的瞳孔猛地收缩,剧烈地颤抖起来。这完全是栽赃!是颠倒黑白!他想嘶吼,想辩解,但喉咙里只有血沫翻滚。他看到张孝安冰冷的眼神,也看到了“剃刀”手中那把沾着皮肉碎屑的钳子。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想起了老家茅屋前老娘佝偻的身影,想起了儿子咿呀学语的笑脸…巨大的恐惧和对家人的不舍彻底压垮了他残存的意志。他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张孝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扶他起来,按手印。”
交通员被粗暴地架起,沾满鲜血和污秽的拇指被用力按在印泥上,然后重重地摁在那份伪造的“口供”末尾。完成这一切,他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处理掉。”张孝安看都没再看一眼,仿佛丢掉一块抹布。他接过副官递来的、印着血指印的口供,仔细折好,塞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揉得皱巴巴的廉价香烟盒里。
“找个机灵点的‘报童’,让他‘不小心’把这个烟盒,丢在芦苇荡东边,靠近三岔口水域那块显眼的礁石缝里。”张孝安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要确保…是那个叫‘秀才’的小子,第一个‘发现’它。明白吗?”
“是!站长!”副官立正,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明白,“灰雀”大人这是要将那个本就恐惧动摇的秀才,彻底推向崩溃的边缘,逼他做出选择。那份伪造的口供,每一句都精准地戳在秀才最深的恐惧点上——对林锋身体的疑虑,对地下党“卸磨杀驴”的担忧。再加上亲眼看到“证据”,秀才那脆弱的神经,必然会彻底崩断。
张孝安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外面是76号特工总部阴森的后院。他看着铅灰色的天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林锋…磐石…”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你以为找到新靠山就能逃脱?我会让你知道,背叛者的路,只有死路一条。而你那些所谓的‘同志’…呵呵,他们只会比你死得更快、更惨。”
他关上窗户,将外面的阴冷隔绝。审讯室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阴谋的气息。“剃刀”正将交通员的尸体像拖死狗一样拖向角落的暗门。副官拿着那个致命的香烟盒,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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