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黄雀后
贾府分家析产、宝玉仓促成婚 的 余波,如同 一场 深秋的寒雨,将 这座 曾经的 豪门巨宅 浇得 透心凉,处处 弥漫着 一种 繁华落尽、死气沉沉的 萧索气息。荣禧堂 一带,虽仍由 贾政一房 居住,但 往来仆役 已 稀疏零落,庭院中的 花木 也因 疏于打理 而显得 枯败零乱。唯有 那依旧 巍峨的 屋宇楼阁,沉默地 见证着 昔日的 荣耀 与 今日的 凄凉。
在这场 巨大的 家族变故中,刚刚 过门不久的 “宝二奶奶” 薛宝钗,却 展现出了一种 与她年龄 极不相符的 沉稳 与 韧性。她 并未 像王夫人那般 一蹶不振,也 没有 如寻常新妇般 沉浸在 儿女情长 或 家道中落的 悲戚之中。相反,她 如同一只 冷静的 蜘蛛,在 这残破的 家族蛛网上,开始 悄无声息地 编织起 属于自己的 生存之网。
这一日,午后。天色阴沉,铅灰色的 云层 低低地 压着 屋脊,仿佛 随时都会 落下雨来。宝钗 并未待在 自己那间 布置得 素净雅致 的 新房(原怡红院的一部分),而是 来到了 王夫人 所住的 东小院。
她 今日的打扮,依旧 是一派 低调的 主妇模样。上身是一件 半新不旧的 藕荷色暗花缎子夹袄,下身系着 一条 墨绿色的 百褶棉裙,通身上下 唯一的饰物,便是 发髻上 那一支 式样简单的 银簪子,以及 腕上 那只 薛家带来的、成色尚可的 白玉镯。这身打扮,既符合 她 新妇的身份,不至于 在 捉襟见肘的 婆家 显得 过于扎眼,又 隐隐透露出 一种 不卑不亢的 气度。她的脸上,薄施脂粉,神色平静,那双 着名的 “眼同水杏” 的眸子,此刻 却 深邃得 不见底,仿佛 能洞穿 一切 表象下的 暗流涌动。
王夫人 依旧 歪在 暖阁的 炕上,形容 比前几日 更加憔悴。听闻 宝钗来了,她 只是 微微抬了抬 眼皮,连说话的 力气似乎 都没有了。周瑞家的 在一旁 小心翼翼地 伺候着汤药,见到宝钗,连忙 起身行礼,脸上 带着 掩饰不住的 忧色。
“太太今日可好些了?”宝钗走上前,声音 温和地 问道,顺手 接过了 周瑞家的 手中的药碗,亲自 试了试温度,然后 小心翼翼地 喂到 王夫人嘴边。
王夫人勉强 喝了几口,便 摇了摇头,喘息着 说道:“还是…… 老样子…… 胸口闷得慌……” 她的目光 涣散,似乎 对周遭一切 都已 漠不关心。
宝钗将药碗 递给周瑞家的,拿起 炕几上的 帕子,轻轻替王夫人 擦了擦嘴角。她的动作 轻柔而熟练,仿佛 一个 极其孝顺的 儿媳。然而,她的目光,却 不经意地 扫过 王夫人 枕边 那串 似乎 永远也 不离手的 菩提念珠,以及 墙角 那个 已然 空了大半的 紫檀木嫁妆箱子。一丝 极淡的、几乎 无法察觉的 锐利光芒,在她眼底 一闪而过。
“太太宽心养病才是正理。”宝钗柔声劝道,“府里的事,有媳妇 和 凤丫头 (指王熙凤,虽已分家,但王熙凤仍协助管理二房残局) 照应着。只是……” 她 话锋一转,语气 变得 略带 一丝 恰到好处的 忧虑,“方才 账房又来回了,说这个月的 几项 紧要开支…… 怕是又 周转不开了。尤其是 老太太那边…… 太医的 诊金、还有 每日的 上好参汤…… 都是一笔 不小的数目。”
她 刻意 提起了 “老太太” 和 “参汤”。这两个词,如同 投入 死水中的 石子,果然 在王夫人 麻木的心湖中,激起了 一丝微澜。
王夫人的眼皮 颤动了一下,浑浊的眼中 闪过一丝 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无奈,更有一丝 难以言说的 恐惧。她 知道,老太太的病,就是个 填不满的 无底洞。可那是 她的婆婆,是贾府的 老祖宗,更是 她 如今 唯一还能 维系 一点点 体面的 象征!若是 连老太太的 药钱 都断了,那 贾府 可就 真的 颜面扫地,彻底 沦为 笑柄了!
“唉……”王夫人长长地 叹了口气,声音 嘶哑,“能怎么办…… 还能…… 还能从哪里…… 挪腾呢……”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 也 飘向了 墙角 那个 空箱子,脸上 露出 绝望的神色。她的嫁妆,已经 快当光了!
宝钗 将王夫人的 反应 尽收眼底。她 知道,火候 差不多了。她 并没有 直接 提出 那个 惊世骇俗的 建议,而是 用一种 看似 不经意的、充满担忧的 语气,轻声说道:“媳妇昨日 去给老太太请安,见鸳鸯姐姐 正为 一支 老参的 价钱发愁。说起来…… 老太太 身边…… 想必 还有些 体己 吧?只是…… 如今 老太太病着,鸳鸯姐姐 又是 个 最忠心不过的,定然是 不肯 轻易动用的。若是…… 若是 能有个 稳妥的人,去 劝一劝,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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