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自立传 第186章 衣冠僭越起风波

衣冠僭越起风波

沈云容身份暴露的冲击波尚未平息，一场更为精准、更为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这一次，发难的不再是市井流言，而是来自江南官场的正式弹劾。

都察院派驻江南的一位监察御史，姓王，素以刚正不阿（或者说刻板守礼）闻名。他早就对“毓秀英才馆”的奢华做派和那位“苏娘子”高调的行事有所不满，只是此前碍于其神秘背景和北静王模糊的态度，未敢轻易动作。如今，既然证实此女就是那位在京城闹出大风波、名声扫地的英国公嫡女沈云容，王御史便再无顾忌，一封措辞严厉的奏章，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直送京城都察院及内阁，同时副本也递交给了在金陵“休养”的北静王水溶。

奏章的核心罪名，并非办学本身，也非其私德有亏（这属于风闻，难以坐实），而是直指其 “服舍违制”——即衣着、车马、器用等严重僭越了礼法对其身份的规定。

奏章中的细节指控，条条致命：

1. 服色之僭： “查沈氏云容，虽系英国公嫡女，然其为未婚闺阁女子，身为未出阁适龄好，当循居内宅规格之礼，首礼，恪守女子教规。然其于公开场合，屡着正红、绛紫、金黄等色服裳，纹饰竟用凤穿牡丹、缠枝宝相花等唯皇后、王妃方可僭用（或需特赐）之纹样，此乃大不敬之罪一也！”

2. 首饰之僭： “其头面首饰，竟用赤金点翠镶宝凤尾簪、东珠项链等物。按制，东珠乃御用之物，非特赐不得擅用；点翠凤纹，亦非臣妇可僭越。此等行径，目无君上，其心可诛，此乃大不敬之罪二也！”

3. 车马仪仗之僭： “其所乘马车，装饰奢华，逾越国公府小姐乃至寻常命妇规制；其馆舍‘毓秀英才馆’，朱漆大门，门钉数目、宅院规格，皆有违制之嫌。此乃骄纵妄为之罪也！”

4. 办学之僭： “更甚者，其以女子之身，妄开私学，聚众讲学，聘致仕官员（周学士）、宫中旧人（苏嬷嬷），规模浩大，规制堪比官学，此乃‘阴干阳政’，扰乱学统，其心叵测之罪也！”

5伪造身份，身世，巧言善辨，巧立明目，私屯银两，其心不纯。

王御史的奏章，引经据典，将《大明律》（或对应朝代律法）中的礼制规定一条条列出，与沈云容的行径逐一对照，言之凿凿，证据（至少是众人目睹的现象）确凿。他最后痛心疾首地总结：“沈氏女本已因失德之事玷污门楣，今更变本加厉，僭越礼制，其行径非惟不知悔改，更显其包藏祸心！若不严加惩处，何以正纲纪、明礼法？臣恳请陛下（及朝廷）严查此事，以儆效尤！”

此奏章的影响，立竿见影：

* 官方态度转变： 之前还对毓秀馆持观望甚至讨好态度的一些中下层官员，立刻划清界限，避之唯恐不及。礼制问题是高压线，谁也不敢沾染。

* 学生大规模退学： 之前还因沈云容身份暴露而犹豫的官宦人家，此刻再无侥幸心理。让女儿在一个被御史弹劾“僭越”、“心怀叵测”的女人开办的学馆里读书？这简直是拿家族的前途开玩笑！退学潮瞬间爆发，澄心堂内，沈忠和墨画面对堆积如山的退学申请和要求返还束修的账目，焦头烂额。

* 师资动摇： 周文渊老先生闻讯后，闭门谢客，派人送来一封言辞委婉却态度坚决的信函，以“年老体衰，不堪奔波”为由，辞去了毓秀馆的讲席。苏嬷嬷和梅先生虽暂未表态，但也明显减少了在馆中露面的时间，态度暧昧。

* 民间舆论转向： 之前还有人称羡毓秀馆的奢华，此刻舆论一边倒地指责沈云容“不知死活”、“胆大包天”、“给英国公府惹下滔天大祸”。

毓秀馆内，愁云惨淡。

昔日车水马龙的景象荡然无存，只剩下紧闭的大门和门外指指点点的百姓。馆内，仆役们人心惶惶，那些贫家杂役少女更是吓得不知所措。

沈云容独自坐在澄心堂内，四周是散落的退学文书和账册。她身上依旧穿着那身惹祸的沉香色遍地金缠枝莲纹长衣，但此刻，这身华服不再是权势的象征，而是成了催命的符咒。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那双曾经燃烧着野心和恨意的眸子，此刻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她低估了官场的险恶，低估了礼法这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她以为凭借英国公府的背景和巨额财富，可以无视这些规矩，却没想到，这恰恰成了敌人攻击她最有力的武器！

“违制……僭越……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罪名！”她低声嘶吼，手指紧紧抓住桌沿，指节泛白。她想起自己穿着红衣接受众人朝拜时的意气风发，此刻却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

内心活动：从愤怒到绝望，再到最后的疯狂。

“水溶……你现在满意了吗？”她仿佛能看到水溶在听涛小筑内，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甚至……这或许本就是他的默许甚至推动？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彻底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退路似乎已经被堵死了。朝廷的问责很可能已经在路上，英国公府也会受到牵连。她不仅没能挽回声誉，反而将家族拖入了更深的泥潭。

然而，就在这看似山穷水尽的绝境中，沈云容眼中却猛地迸发出一丝诡异的光芒。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还有最后一张牌！一张被逼到绝境的人，才会打出的、两败俱伤的牌！

她猛地站起身，对门外厉声喝道：“沈忠！备车！去……荣国府别院！” 她要去见林黛玉！在全面崩溃之前，她要用自己知道的那个关于北静王和林黛玉的秘密，做最后一搏！哪怕只能撕开一道裂缝，她也要将这摊浑水，搅得更浑！她要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江南的天空，因为这一纸弹劾，已是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沈云容的疯狂，将把这场风暴，推向难以预料的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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