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点妆奂明素志
扬州 的 春日 渐深,庭院中 的 芍药 已然 结出 饱满的 花苞,在 暖风 中 微微 摇曳。林黛玉 的心境,亦 如 这 庭院 一般,在 经历 了 一番 风雨 洗礼后,沉淀出 一种安和,扬州的春日,是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卷。烟花三月,二十四桥的柳丝新绿,拂过潺潺春水,桥下画舫轻摇,荡起圈圈涟漪。岸边莺啼婉转,琼花初绽,暗香浮动。瘦西湖上,湖光潋滟,桃柳夹岸,相映成趣。画舫凌波,笙歌隐约,游人如织。深巷里,卖花声清脆,朱门内,海棠开得正好。燕语呢喃,梁间筑巢,一派生机。水巷深处,乌篷船缓缓划过,橹声欸乃,惊起几只白鹭。临水人家,帘幕轻垂,隐约可见佳人凭栏。一城春色,半是烟水半是花,温柔了时光,也惊艳了岁月。 前所未有的 宁静 与 澄澈。她 不再 被动地 躲避 外界,而是 开始 主动 梳理 自己的 人生,包括 那 份 她 一直 刻意 回避的 事情。
这一日,天气 晴好。黛玉 吩咐 紫鹃 和 雪雁,将 她 从 贾府 带出的、一直 存放于 库房 深处的 几只 大箱子 搬到了 书房 外间 的 敞厅里。阳光 透过 雕花 隔扇,洒在 蒙尘的 箱笼上,空气中 漂浮着 细小的 尘埃。那日午后,潇湘馆里静悄悄的,窗外竹影筛在碧纱橱上,碎得像揉皱的绿云。黛玉正凭栏坐着,身上穿件月白绫袄,领口袖口滚着圈浅碧色的软绸边,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底下是条烟霞色的纱裙,料子薄得像笼着层雾,风一吹,裙角便轻轻拂过青石栏杆。她未戴什么珠翠,只挽了松松一个髻,用支碧玉簪绾着,鬓边垂下几缕碎发,被日头晒得泛着浅金,倒添了几分憔悴的柔婉。
她手里捏着半块冷透的杏仁酪,却没吃,只望着阶前那丛新抽的翠竹出神。眉尖微微蹙着,像含着化不开的轻愁,忽然喉间一阵痒,她忙侧过身,用素色杭绸帕子掩了口,轻轻咳了两声。那帕子是半旧的,边角绣着几茎细兰,染了点浅红——许是方才咳时沾了些胭脂,又或是别的什么,她自己倒没在意,只将帕子叠了叠,拢在袖中。
“姑娘,风凉了,回屋吧。”紫鹃端着药碗进来,见她还倚着栏杆,轻声劝道。
黛玉慢慢转过身,声音轻得像羽毛飘:“不妨事,坐一会儿。”她说话时带点鼻音,许是夜里没睡好,尾音总拖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说着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袄领,指尖苍白得近乎透明,指节却因用力微微泛青。
紫鹃把药碗搁在石桌上,碗沿腾起一缕热气,混着淡淡的药香。黛玉瞥见那药,眉峰又蹙了蹙,却没说什么,只垂眸看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手——袖口浅碧的滚边蹭着烟霞裙,两种颜色在日头下洇开,倒像一幅没干透的水墨画,清清冷冷的,又透着点说不出的艳。
忽然一阵风过,吹得竹叶簌簌响,她肩头微微一颤,忙将身子往栏杆内侧挪了挪。紫鹃要去取披风,她却摆摆手:“不用,就回了。”声音依旧轻,却带了点不容劝的固执。说着扶着栏杆慢慢起身,纱裙下摆扫过石面,窸窣有声,像极了她平日里那些没说出口的愁绪,轻轻重重,都落在这寂静的午后里。
“小姐,这些 箱子 好久 没 打开了,怕是 都有 霉味了。” 紫鹃 一边 用 湿布 擦拭着 箱盖,一边 轻声 说道,语气 中 带着 一丝 不易察觉的 唏嘘。这些 箱子,承载着 太多 过往的 记忆,有些 甜蜜,更多** 的 却是 酸楚。
黛玉 神色 平静,走上前,亲手 用 一把 小巧的 黄铜钥匙,依次 打开了 那 几把 早已 有些 锈蚀的 锁。“咯噔” 几声 轻响,箱盖 被 掀开,一股 混合着 樟木、陈年 织物 和 淡淡 霉味的 气息 扑面而来。
箱内 的 物事,一一 呈现 在 眼前。
一箱 是 各色 绫罗绸缎,皆是 当年 贾母、王夫人 等 为她 备下的 嫁妆 衣料。颜色 多为 鲜艳 的 正红、玫紫、湖蓝,在 江南 湿润的 气候里,有些 已 微微 褪色,甚至 边缘 出现了 霉点。
另一箱 则是 金银 首饰。有 赤金 点翠 的 头面,有 镶嵌着 珍珠 宝石的 项圈 手镯,做工 精巧,价值不菲。然而,这些 冰冷 华美 的 物件,并未 在 黛玉 眼中 激起 丝毫 波澜。她 伸出 纤细的 手指,轻轻 拂过 一件 累丝 金凤 的 翅膀,触手 一片 冰凉。她 记得,这 似乎是 及笄礼 时,贾母 所赐。那时 的自己,还对 未来 怀着 怎样 朦胧的 憧憬 啊 … 如今 想来,恍如隔世**。
还有 一箱 是 些 古玩 摆件 和 文房 雅物。一方 上好的 端砚,几锭 李廷珪 墨,还有 一管 玉屏箫 … 这些 东西,倒是 更 合 她的 心意。她 拿起 那管 玉箫,触手 温润,依稀 还记得 某个 秋夜,曾在 潇湘馆 的 月色下,为 宝玉 吹奏过 一曲 《梅花三弄》。曲调 早已 忘却,那份 心境,也** 随风 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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