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东几乎是爬出那条阴暗甬道的。
当他终于挣脱野狐岭地下那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重新接触到山间清冷(尽管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邪气)的空气时,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微光勉强照亮了这片荒芜的山岭,也照亮了他苍白如纸、血迹斑斑的脸。
他瘫倒在洞口外的杂草丛中,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丹田的抽痛。身上的伤口在艰难爬行中再次崩裂,将破烂的衣衫染得暗红。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贪婪地呼吸着,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那萦绕不去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心寒。
秦老魔……师父……
这两个称呼在他脑海中纠缠、碰撞,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死寂。他闭上眼,试图将那张扭曲狰狞与曾经慈祥威严交织的面孔从记忆中驱散,却发现徒劳无功。那场背叛,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已然刻入他的灵魂。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感觉恢复了一丝气力,林卫东挣扎着坐起身。他必须尽快回到龙门村。秦老魔虽死,但后患未必就已清除。养尸冢如何了?村里的情况怎样?李振邦是否苏醒?还有……刘老三他们,是否安全?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忍着周身剧痛,拄着一根随手捡来的粗树枝,一步一瘸地朝着龙门村的方向挪去。
回村的路,显得格外漫长。阳光逐渐驱散晨雾,洒在山路上,却照不进他冰冷的心。沿途所见,草木凋零,虫鸟绝迹,连空气都似乎凝滞沉重,弥漫着一股大战过后特有的死寂与荒芜。他甚至在一些岩石和树干上,看到了残留的、细微的阴煞侵蚀痕迹,仿佛昨夜那场跨越空间的邪魔蜕变,其气息已然污染了这片土地。
越是靠近村子,他的心越是下沉。
当他终于踉跄着走到村口,看到那棵熟悉的、曾出现模糊人影的老槐树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
村子并未被摧毁,但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恐慌与死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几条野狗在垃圾堆旁有气无力地翻找着。空气中除了尚未散尽的淡淡邪气,还飘荡着艾草和硫磺燃烧后混合的、用于驱邪避秽的气味。
几个蹲在村口石碾旁抽烟的村民,远远看见他,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他后,脸上顿时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敬畏,有恐惧,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疏离。
“卫……卫东?你……你还活着?”一个胆大的村民站起身,试探着问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他满身的血迹和狼狈的模样。
林卫东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村里……怎么样了?刘队长呢?李支书他……”
“刘队长带着几个人在祠堂那边守着李支书呢!”那村民连忙说道,“李支书昨天后半夜醒过来一次,但又昏过去了,嘴里一直胡言乱语,说什么……影子……镜子……怪吓人的。刘队长说可能是冲撞没干净,正想法子呢!”
影子?镜子?林卫东心中一沉。李振邦昏迷前接触到的是转嫁木偶和那沾染了邪气的泥土,难道秦老魔形神俱灭后,这些关联之物还有残留影响?或者说……他不敢再想下去。
“后山……有什么动静吗?”他又问。
村民们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没敢去看啊……昨天那阵势,地动山摇的,天黑得跟锅底一样,谁还敢往后山凑……”
林卫东不再多问,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祠堂方向走去。
祠堂是村里除了大队部外最宽敞的公共建筑,此刻门口守着两个拿着土铳的民兵,神色紧张。看到林卫东,他们明显松了口气,赶紧让他进去。
祠堂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和香火气。李振邦躺在一张临时搭起的门板上,脸色依旧青白,双目紧闭,身体不时地抽搐一下,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梦呓。刘老三和几个村老围在旁边,愁眉不展。
“卫东!你可回来了!”刘老三看到林卫东,如同看到了主心骨,急忙迎上来,但看到他一身伤势,又吓了一跳,“你……你这是……”
“我没事。”林卫东摆了摆手,走到李振邦身边,蹲下身。他没有立刻动用那残破不堪的真炁去探查,而是仔细观望着李振邦的气色,尤其是印堂和双眼之间的区域。
印堂处,之前被他以真炁暂时压制的青黑之气虽然淡去不少,但并未根除,反而如同有了生命般,丝丝缕缕地缠绕在李振邦的魂魄本源上,尤其与“幽精”一魂纠缠最深。而在那青黑之气的核心,林卫东凭借远超从前的灵觉(或许是道基受损后某种物极必反的敏锐),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秦老魔那“阴冥真种”同源的、冰冷的“印记”!
这印记,并非主动作祟的邪气,更像是一个……“坐标”?或者说,一个沉睡的“引信”!
难道……秦老魔还留下了后手?他形神俱灭,但这通过邪法种下的印记却并未完全消失?它在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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