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年味儿已经浓得化不开了。空气中弥漫着炊烟、油炸食物的香气和零星鞭炮的火药味。李卫国知道,这是年前最后一次往国营饭店送肉了,饭店也需要储备年菜,尤其是那些稀罕的野味。
这一次,他带去的是一头精心挑选的、一百五十多斤的肥壮野猪,还有特意留下的半扇梅花鹿肉。鹿肉在这年头,可是比猪肉金贵得多的高级货。
赶到国营饭店后门,赵经理早就在那儿翘首以盼了。看到马车上的野猪和那半扇颜色深红、纹理细腻的鹿肉,他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快步迎上来。
“哎哟我的李老弟!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啊!就等着你这硬货撑场面呢!”赵经理亲热地拍着李卫国的胳膊,指挥着后厨伙计赶紧过秤。
看着磅秤的刻度,赵经理嘴都合不拢了:“好!真好!这野猪肥瘦正好,鹿肉更是没得说!”他凑近李卫国,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佩服,“老弟,你是这个!”他悄悄竖了个大拇指,“哥哥我在这位置上干了这么多年,像你这样既有本事又这么稳当可靠的猎户,头一回见!以后啊,咱们长期合作,开春了有啥好货,还往我这儿送!”
结算的时候,赵经理也格外大方,野猪和鹿肉都给了顶格的高价,还额外多塞了两包好烟。握着厚厚一沓钞票,感受着赵经理那份发自内心的认可和看重,李卫国知道,他靠自己的能力和诚信,真正赢得了这条稳定而体面的销路。
怀揣着这笔丰厚的收入,李卫国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扫货”。他直接走进了供销社,目标明确,气势十足。
“同志,那种带花的的确良布,给我扯够做三件上衣的!”
“白糖、红糖,各称五斤!”
“水果硬糖、橘子软糖,装满这个铁盒子!”
“花生、瓜子,用最大的牛皮纸袋,装满!”
“鞭炮,挂鞭要最长的,窜天猴、小摔炮也都拿上!”
“再来几副新春联,要字吉利红纸鲜亮的!”
他每报出一项,都引得旁边的顾客和售货员侧目。这采购的量和气势,俨然一副“不差钱”的架势。买的东西不仅齐全,而且都是挑好的、贵的买。很快,他带来的几个大麻袋就被装得满满当当,马车上堆起了一座色彩斑斓的“年货小山”。
赶着这辆满载着丰足与喜悦的马车回到李家沟时,夕阳正将金色的余晖洒在覆盖着白雪的屋顶上。马车刚进村,就引来了无数羡慕和善意的目光。
“卫国回来啦!嚯!买这么多年货!”
“今年老李家可要过个肥年了!”
“看看人家卫国,多能耐!”
李卫国笑着跟乡亲们打着招呼,马车径直驶到自家院门口。听到动静,全家人都迎了出来。当看到马车上那堆积如山的年货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桂芬看着那花花绿绿的糖果、饱满的花生瓜子和鲜红的春联,激动得直抹眼泪:“他爹,你看看,你看看……咱家……咱家从来没这么阔气地办过 year 货啊……”
李厚朴嘴里叼着旱烟杆,没说话,但那微微颤抖的手和眼角深刻的笑纹,泄露了他内心的澎湃。
李建国和张彩霞更是喜笑颜开,手脚麻利地开始往下搬东西。铁蛋和妞妞早就围着糖果盒子打转了,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期待。连妹妹李小红都拿着那块漂亮的的确良布,爱不释手地在身上比划着,眼睛里闪着光。
“爹,娘,今年咱们好好过个年!”李卫国把最后一样年货搬进屋,看着被各种好东西堆得有些拥挤、却充满了浓浓暖意和喜庆的堂屋,朗声说道。
这一刻,所有的艰辛与风险,都化为了眼前这实实在在的团圆与富足。那个曾经被视为败家子的二流子,如今用他坚实的肩膀和超凡的能力,为这个家撑起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晴朗天空。肉香、糖甜、布匹的崭新气息和火药淡淡的硝烟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李家小院里最真实、最幸福的年关图景。李卫国站在家人中间,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丰年的结束,更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新开始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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