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明的到来,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高三三班激起了持续的涟漪。这涟漪的中心,便是他那无处安放的“优越感”。
开学没两天,全班同学就几乎被动地掌握了高启明的个人简介:省城来的,父亲是“重要干部”(具体多重要,语焉不详但表情到位),家里条件极好,见识过“大世面”。
他的做派更是将这种优越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课桌上,摆的是印着英文logo的进口金属文具盒,打开里面是琳琅满目的日本进口自动铅笔、橡皮、荧光笔,让还在用铁皮文具盒和木头铅笔的同学们看得眼花缭乱。
脚上蹬着一双洁白的、带有醒目勾子标志的“耐克”运动鞋——这玩意儿在1990年的安州市绝对是稀罕物,不少男生偷偷看了好几眼,眼神里混合着羡慕和好奇。
课间休息,他很少参与男生们弹玻璃珠、拍画片的游戏,而是更喜欢靠在椅子上,用一种略带慵懒和点评的语气加入女生们关于流行音乐的讨论。
“小虎队?还行吧,太稚嫩了,省城现在都听Beyond,《真的爱你》那才叫歌。”
“王杰?太苦情了,我喜欢达明一派,风格更高级。”
言必称“省城如何”、“我在省城的时候”、“我爸说……”
陈默内心OS:‘好家伙,行走的凡尔赛文学实体版?这哥们儿是把‘我爸是李刚’的标语提前二十年写在脸上了?时代还没到呢兄嘚,这么早就开始练习,也不怕闪了腰。
耐克鞋确实挺晃眼,就是这配色…嗯,很有时代特色,像刚从化肥袋子上剪下来的。’
高启明的核心目标始终明确——林薇,他几乎抓住了所有可能的机会试图接近她。
“林薇,你这支笔是派克的吧?品味不错,我那里还有几支更好的,明天带给你试试?”
“林薇,周末省城歌舞团来演出,我有票,一起去看?”
“这道题有什么难的,我来给你讲,省城的老师教过一种更简便的方法……”
然而,林薇的反应总是一盆冷水。她要么是礼貌而疏离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没空。”
“我会自己做。”
要么干脆就当没听见,继续做自己的事。
高启明何曾受过这种连续挫败?
他的自信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很快,他就将原因部分归结为林薇斜后方的那个家伙——陈默。
他注意到,林薇虽然表面上和陈默也不怎么说话,但偶尔会转身借笔记(虽然陈默的笔记鬼画符一样只有他自己能看懂),讨论问题时眼神里是平等的交流,
甚至有一次,他亲眼看到林薇把一袋进口果冻放在了陈默桌上(陈默很自然地道谢收下,然后分了一半给旁边的李伟)。
高启明内心不平衡了。这么一个穿着普通(虽然最近变顺眼了点)、用着破旧帆布书包、看起来除了学习好点别无长处的“书呆子”,凭什么?
于是,高启明对陈默的敌意从模糊的迁怒变成了具体的针对,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找茬。
英语课上,苏清妍老师点名让陈默朗读一段课文。
陈默一口流利美式发音刚落,后排就传来一声不大不小、意味不明的嗤笑,高启明歪着身子,脸上挂着“不过如此”的表情。
陈默内心OS:‘啧,这笑声,是嗓子眼里卡了拖鞋?还是羡慕我的发音比他的省城英语更标准?’ 他面不改色地坐下,完全无视。
下课走廊拥挤,高启明“不小心”重重撞了陈默一下,差点把陈默手里抱着的几本书撞掉。
“哦,不好意思啊,没看见。”高启明语气毫无歉意,甚至带着点挑衅。
陈默只是稳了稳身子,淡淡回了句:
“没事,走廊窄,理解。”然后径直走了。
陈默内心OS:‘幼稚园级别的挑衅?哥们儿我当年在互联网上跟人对线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这身体碰撞,毫无技术含量,差评。’
高启明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憋闷。
真正的交锋发生在一节自习课上。
陈默正埋头演算一道物理难题,高启明晃悠过来,似乎是想跟林薇搭话,但林薇根本不理他。
他觉得面子挂不住,目光一扫,落在了陈默桌脚边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甚至有些磨损的绿色军用帆布书包上。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突破口,故意提高了音量,用一种夸张的惊讶语气说:
“哇,陈默,你这书包……历史挺悠久啊?还在用呢?我家以前保姆买菜用的好像就是这种,后来都嫌破旧扔了。”
话音落下,周围几个同学都安静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李伟顿时气得脸有点红,想站起来理论,被陈默用眼神制止了。
林薇也皱起了眉头,厌恶地看了高启明一眼。
陈默终于从草稿纸上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高启明,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恼怒,反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探究,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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