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神只 第55章 玉烬瘢生藤

泥浪裹着腐朽的骨末重重拍落，将枯骨拼出的「楠」字砸得支离破碎。霜影残破的躯体深陷在粘稠的瘢痕毒浆里，右臂被枯骨婴骸爆裂时喷溅的朽绿脓液蚀透腕骨，剧痛烧穿了她的神智。腥浊的泥沼下，那截粘连翡翠色蚀斑的纤细指骨，正悄无声息钻开岩隙，指向深渊角落翻涌的墨绿涡眼。

滋…滋滋…

腐液浸透的骨肉里腾起灰烟，霜影蜷缩的脊背突然绷如拉满的硬弓！痛！不再是肌肤的溃烂，而是血脉深处某种东西被硬生生剥扯的噬魂剧痛——那蚀在右腕的瘢痕猛地凸起扭动，细密如蛛网的墨绿色丝线顺臂疯窜，所过之处冰玉仙骨发出细微脆响，龟裂的纹路间渗出荧绿毒光！

“呃啊——！”

她惨叫着抠进岩缝的左手猛地发力，半截染毒的指甲在硬岩上折断，带血的残甲在石面刮出刺耳锐响。这声响如同触碰了深渊某个隐秘的开关——

嗡！

那些随枯骨婴骸溃散而沉寂的残骸群骤然震动！无数深埋腐泥的碎骨残刃抖落泥浆浮空而起，却不是攻击！成千上万的白骨碎片如同被无形巨手捏合的傀儡零件，发着凄厉摩擦声在空中狂乱拼凑！一只足有三丈宽、由几百个狰狞颅骨叠嵌成的巨掌擦着霜影头顶轰然拍落！巨掌碾碎的并非霜影，而是她身侧沸腾鼓胀的毒瘢脓包！

噗嗤！

绿汁脓血混着骨渣从指缝炸开！霜影右腕的灼痛骤然减轻，仿佛这白骨巨掌替她剜去了体内暴走的毒瘤。她茫然抬首，瞳孔却被头顶景象冻凝：溃烂的腐肉脓包中，一根细如发丝、散发着幽绿邪光的藤芽刺破脓膜，正在尸山骨手的庇护下迎风摇曳！

那是翡翠藤的初生体！源于李晏剥离郑俊硕神髓培育的至邪魔种！此刻竟在这枯骨深渊里生根！

不待她喘息，颅骨巨掌突然发着濒临瓦解的崩裂哀鸣！每一颗颅骨缝隙都迸射出污血脓浆，巨指节寸寸断裂！就在它彻底崩垮的刹那，一根尖锐的腿胛残骨从掌骨废墟中射出，如同被精妙操控的利箭，“夺”地一声钉穿了正要逃逸的藤芽，将它狠狠扎进霜影身侧龟裂的祭坛玉基！

噗滋——

藤芽被贯穿处溅射出的液汁喷了她满脸！极致的酸腥气刺入鼻腔，霜影全身血液倒流般的窒息！那液体竟与她右腕瘢痕深处钻咬的毒素同源！白骨废墟在完成这最后一击后彻底垮塌成粉，飘落的骨灰在绿雾里勾勒出扭曲的残影——像极了李亚楠坠崖时散落的长发姿态。

母亲……是您在操纵尸骸？

混乱的念头被更狂暴的异变碾碎！深渊角落那团墨绿涡眼猛地涨大数倍！无数须发飞舞的翡翠藤虚影如恶魔触手从漩涡中爬出，发着饕餮般贪婪的尖啸扑向那根被钉穿的藤芽！它们要夺走同源的魔种核心！漩涡深处隐隐浮现一对巨大无比的惨绿蛇瞳——那是李晏隔空投射的意志！

虚空在蛇瞳睁开的霎那凝结！刺骨的恶意冻住了霜影的四肢百骸！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藤蔓暴潮即将吞没那根幼藤——

嗡！

祭坛玉基深处骤然爆发的玉色流光！钉着幼藤的腿胛骨残骸如同烙红的铁锭，骨体表面崩裂开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这些符文与霜影血肉间残存的玉凰心之力疯狂共振，引出一道玉色焰流顺骨而上，瞬间裹住了挣扎的翡翠幼藤！

嘶嗷——！

烈焰灼烧藤蔓的尖啸刺得霜影耳膜崩血！就在惨绿藤潮即将撞上玉焰屏障时，那截紧挨绿藤的腿胛骨突然向内坍缩！一股庞大却腐朽的吸力凭空诞生，深渊中飘散的所有冰晶碎骨如归巢怒蜂卷入其中！霜影染血的衣襟里飘出半块枯荣丸凝固残渣，亦被黑洞吞噬！

漩涡深瞳骤然暴怒！李晏的威压如山倾覆！

“轰——！！！”

整个祭坛玉基彻底炸开！玉色焰流与翡翠藤潮轰撞的光爆中，那截腿胛骨与翡翠幼藤竟裹着玉色余烬凭空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边缘流淌熔岩的小型坑洞，深不见底的洞底隐隐传来玉碎之声！

坑洞上方，一块燃烧着玉焰的白骨残片垂直坠落——

“噗！”

尖锐骨片贯穿霜影右腹！剧痛如同被巨锤砸中腰椎！她喷出的鲜血尚未落地，便被骨片上残留的玉焰舔舐蒸发成腥甜雾气！诡异的是——那骨片贯穿处并无血液喷涌，伤口边缘凝结着晶亮的玉石浆液，玉浆包裹的骨片表面，几道细若蚊足的金色神纹正如呼吸般明灭！

此刻，深渊的颤震攀升至峰巅！墨绿漩涡深处传来李晏意识撕裂天穹的暴吼！亿万藤蔓虚影发狂般抽向霜影！这些虚影尚未触及她身体，霜影右腹伤口里嵌着的骨片突然巨震！

“铮——！”

穿金裂玉的弦震之音从骨片纹理中炸开！如同数百根绷到极致的神筋同时弹响！深渊穹顶垂挂万千年的冰冷石钟乳群应声碎裂！亿万冰锥暴雨刺落！每一根冰锥尖都缠绕着一缕腐朽的黑雾——那是枯荣丸被祭坛压缩的诅咒秽气！

李晏的藤蔓狂潮撞上这遮天蔽地的冰针秽雨！无数藤蔓虚影在针刺下溃散成绿烟！趁此间隙，霜影体内几近枯竭的玉凰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生机从贯穿腹部的骨缝玉浆里渗出，硬生生吊住了她将散的魂魄！

霜影挣扎着握紧那片染血的碎骨，骨片边缘割破掌心，她的血混着骨中残留的玉液浸入金色神纹——

嗡！

深渊内所有零落散布的残骨陡然停滞！下一秒——

轰！轰！轰！

数十具庞大的古兽残骸骨架竟撞开岩壁破地而出！它们并非攻击霜影，而是拖着破碎的骨翼与兽颅，如同殉道者之墙般层层叠叠横挡在她与墨绿漩涡之间！无数粗壮的骨尾与断肢插入地脉，疯狂吞吸着血骨山积郁万载的凶煞之气！最前方那具只剩半颅的独眼骸骨巨熊，空荡的左眼眶里跳动着一点与霜影右腹伤口玉浆同源的冷火！

熊骨扬天发出无声的咆哮！磅礴的骸骨煞气如怒海狂啸，狠狠撞在墨绿漩涡核心！

漩涡扭曲震荡！李晏的蛇瞳在溃散的绿潮中惊怒瞪视！那具护住霜影的骸骨巨熊开始寸寸崩裂，但每碎一寸白骨，骨缝中都迸射出更浓稠的怨煞黑雾！熊首残缺的颅骨在彻底粉碎前猛地转向霜影，颌骨开合，没有舌喉的骨腔里挤出嘶哑破碎的残音：

“沧…澜…阁…”

头颅爆裂！最后的骨屑在霜影瞳孔里凝成三个烧灼的篆体：

“药”

“引”

“人”

药堂后院·柴房

灶膛残余的灰烬骤然腾起三尺高！倚墙而坐的郑俊硕整个右臂衣袖无声化为飞灰！精壮的臂肌表面裂开蛛网般的血痕，伤痕深处竟是玉质的骨髓！他垂首看着右掌掌心——那里深嵌着半片染血的指甲，是霜影在深渊挣扎时掀断的残甲！

此刻这指甲正散发腐绿毒光，疯狂吞噬他的血肉！更诡异的是，指甲与皮肉接触的边缘晕开一片细密的玉色纹理——竟与柴房横梁上经年累月被劈柴斧气割出的旧痕逐渐吻合！剧痛让他佝偻如虾，后背重重撞上墙面，喉头腥甜更甚！

“咳…噗！”

大口滚烫的鲜血喷在面前冰冷的泥地上！这些鲜血并未渗入泥土，而是沿着地面焦褐色的柴纹急速蔓延！喷溅状的血珠轨迹与木纹重叠，在污浊地面上勾勒出一株破血而生的兰花图腾——花瓣残缺两片，花心处一道刀创裂痕贯穿根茎！

如同某种献祭仪式的终章。

血兰纹亮起的刹那——

“嗒！”

贯穿霜影右腹的白骨残片彻底融入她玉化的伤口！一片晶莹如玉的叶芽瘢痕烙印在她小腹，叶脉深处透出星点诡艳的翡翠光斑！

深渊深处狂怒的绿涡骤然僵滞！李晏的蛇瞳死死“盯”向霜影腹部的瘢痕玉芽，那毁灭性的怒意竟转为惊疑贪婪的凝视！藤蔓狂潮潮水般退缩回旋涡深处！与此同时，霜影脑中却轰然炸开无数陌生画面：

烈焰焚烧的沧澜阁药庐…

李沧澜剖开的青玉丹鼎内浮沉的神髓光团…

翡翠藤缠绕着血淋淋的婴儿尸骨…

还有——昏暗灶房中，劈柴斧落下时，木缝间炸裂的星点火光！

“爹…李晏…郑…”她破碎的呻吟卡在染血的喉头。

深渊骤然死寂。

只有骨灰如雪飘落，

和腹中那枚悄然搏动的翡翠玉芽，

在她冰冷躯壳内烙下共生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