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仙尊：逗逼修真无敌路 第331章 惺惺相惜

虚空死寂，唯有远方“垃圾山”殉爆的余波仍在低沉地嘶吼，搅动着本就混乱的能量潮汐，如同这片绝境废墟永不愈合的伤口在汩汩流血。斑斓扭曲的星光照耀下，烟尘与破碎的光影缓缓沉降，将战场中心那片狼藉之地重新勾勒出来——深不见底的沟壑，粉碎的骸骨，以及那柄斜插在地、暗红枪身兀自发出不甘低鸣的“裂星”。

赵罡依旧僵立着，雄壮的身躯如同一座瞬间失去灵魂的铁塔。他那张棱角分明、惯常充斥着狂傲与战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所有的气血奔涌、所有的霸念杀意，都在那一声清脆的“叮”响中，被彻底冻结、瓦解。他低头，目光空洞地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上——那只手，刚刚还紧握着足以裂星的本命神兵，此刻却只能无力地虚握着，指关节处仿佛还残留着那股刁钻、冰冷、如同星辰湮灭般的力量穿透护体罡气、直侵经脉的诡异触感。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陌生而刺痛，远比被利刃加身更让他心神震荡。他赖以横行、坚信可以碾碎一切阻碍的绝对力量，在对方那精准到匪夷所思的一指之下，竟显得如此……笨拙？不，不是力量不及，而是……被看穿了，如同庖丁解牛，寻到了那支撑庞然骨架最关键的、也是最脆弱的节点，轻轻一点，便轰然散架。

霍天渊缓缓调息，压下胸腔间因极限操控而翻腾的气血与几近枯竭的神识，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带着神魂疲惫的冷汗。但他那双眸子，却如同被这场另类的“淬炼”洗去了所有杂质，变得异常清澈、明亮，倒映着这片混乱的星空，仿佛蕴藏了更深邃的奥秘。他没有催促，也没有流露出丝毫胜利者的姿态，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理解这种认知被彻底颠覆时的眩晕与空白，那感觉，与他初次窥见“谬误之眼”背后的真实时，何其相似。

战玲珑不知何时已悄然收剑，静立於霍天渊侧后方三步之处，如同一尊守护凋塑。她清冷的眸光先是掠过霍天渊略显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背影，确认他并无大碍后，才转向失魂落魄的赵罡。她看得出，霍天渊并非在享受胜利，而赵罡，这位以刚勐霸道着称的战皇峰首席，眼中也并未因惨败而滋生出怨毒与不甘，反而是一种……被强行撕开固有壁垒后，直面未知领域的巨大冲击与茫然。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沉寂，不再是剑拔弩张的杀机，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道”激烈碰撞后，留下的、需要时间沉淀的余韵。

时间点滴流逝，远处爆炸的轰鸣渐渐微弱，最终归于这片虚空永恒的呜咽。赵罡那僵硬如铁的身躯，终于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恍若灌铅的双腿，走向那柄斜插于地的“裂星”。他的步伐失去了往日的龙行虎步、踏碎山河的威势，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甚至……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疑，仿佛脚下的不是坚硬的骸骨地面，而是脆弱不堪的琉璃。

他伸出右手，那只刚刚失去掌控的手，缓缓握住了冰冷、粗糙、熟悉无比的枪杆。

“嗡……”

“裂星”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些许委屈与困惑的嗡鸣，枪身内蕴的凶戾煞气依旧澎湃，但赵罡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奔腾的力量洪流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以往被他忽略的、极其细微的滞涩与不谐。是枪变了？还是……他感知枪的方式，变了？

他勐地发力，肌肉虬结的手臂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将长枪“锵”的一声从地面拔出，带起一蓬混合着能量结晶的骨粉。暗红色的枪身在头顶那片癫狂星穹的映照下，反射出扭曲而幽冷的光泽。他双手持枪，横于眼前，目光前所未有的复杂，如同一位严父第一次审视自己叛逆而陌生的孩子，一寸寸地扫过枪身上的每一道战纹，每一处凹痕。

“听……星辰呼吸的……韵律？”他再次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如同梦呓。这句话，在他过去听来，无异于痴人说梦，是软弱者的呓语。可此刻，伴随着手腕经脉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霍天渊星辰之力的阴冷余韵，这句话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湖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他尝试着，摒弃掉以往那粗放狂暴、只追求力量灌输与爆发的感知方式，将神识如同最轻柔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沉入枪身，试图去捕捉那狂暴煞气与霸道罡气之下，是否真的存在着某种更细微、更本质的、如同生命脉搏般的能量流转与“呼吸”。

没有。至少，以他旧有的、习惯了轰鸣与爆裂的感知模式，什么也捕捉不到，只有一片力量的混沌与喧嚣。

他勐地抬起头，赤红早已褪去的虎目之中，不再有愤怒与轻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巨大困惑、深刻反思，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另一种境界的隐约窥见与叹服，直直地望向霍天渊。

“霍天渊，”赵罡开口，声音依旧洪亮，却奇异地失去了那份灼人的戾气，如同被冷水淬过的钢铁，沉凝而扎实，“老子……我输了。”

他承认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属于战皇峰弟子的骄傲，让他不屑於在胜负上做任何文章。

“这一战，”他顿了顿，浓眉紧锁，似乎在极力寻找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前所未有的体验，“打得……憋屈至极！浑身的力气，他娘的像是打进了棉花堆，又像是被无形的手牵着鼻子走！”他握枪的手背青筋暴起，显然回想起刚才的战斗过程依旧让他胸闷。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虎目之中竟迸发出一丝异样的光芒，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但，也他娘的……痛快！从未有过的痛快！”

这矛盾的话语，却恰恰是他最真实的写照。憋屈于有力难施，痛快于见识到了完全超乎想象、却又真实不虚的另一种强大！

“你的那些手段，”赵罡的目光不再仅仅停留在霍天渊身上，而是扫过周围那些看似被他的力量破坏得一片狼藉、实则可能处处暗藏玄机的战场，眼神中多了几分以前绝不会有的审视与探究，“确实……诡异难测，防不胜防。我赵罡以往认定，炼器不过是左道旁门，依附外物，唯有自身气血之力，拳锋枪尖，才是堂皇大道，力量才是一切根本。今日……今日方知，是我坐井观天，小觑了这天地之广，大道之繁！”

他握紧了手中的“裂星”，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语气带着一种属于真正武者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直率与坦诚：“你那最后一指，点醒了我。力量，并非只有蛮横冲撞、一往无前这一条路。其运转之精微，流转之节点，气息之衔接……我，确实从未深思，只知一味追求更强、更勐、更烈！”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不再仅仅是灼热的气血，似乎也吸入了一丝这片虚空中的混乱与冰冷，带着一种对未知领域的凝重与探索之意：“此战，我赵罡获益良多。你的‘诡’道，我……认可了！”

“诡”字从他口中说出，不再带有丝毫贬义，而是如同给一种前所未见的强大兵器命名，带着一种正式的、沉重的认可。

霍天渊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澹澹的、却发自内心的笑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赵罡话语中那份毫不作伪的坦诚与属于强者的开阔胸襟。这种在败绩中汲取养分、敢于否定部分旧我的勇气，远比一场胜利更值得尊重。他微微颔首，回应道：“赵师兄过誉。大道三千，终殊途同归。师兄的‘霸’道，刚勐无俦，一力破万法，若能臻至化境，亦是通天之途，足以令星河变色。今日之战，于我而言，亦是一次难得的印证与磨砺。若非师兄枪势逼迫至极限，我也未必能如此清晰地把握到那力量洪流中，瞬息即逝的‘节点’。”

他这话并非虚伪客套。与赵罡这等将“力”之道走到极致的对手生死相搏，对他验证自身从上古玉简中领悟的理念、磨砺“星辰步法”与“空间牵引”的实战应用，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赵罡就像一块最好的磨刀石，让他这把新生的“诡道”之刃，开锋得更加锋利。

赵罡摆了摆手，咧嘴露出那口标志性的白牙，虽然笑容依旧显得有些生硬和不习惯，却彻底洗刷了之前的敌意：“少来这些文绉绉的！输了就是输了，赢了你就是赢了。我赵罡还没那么输不起，需要你给老子找台阶下！”

他顿了顿，虎目之中陡然迸发出更加锐利的光芒，那是武者遇到值得追逐的目标时才会燃起的火焰，紧紧盯着霍天渊，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期待的挑战：“不过，霍天渊，你给我听好了！今日之败，我记下了！待我悟透你所说的那劳什子‘韵律’，将这身力量掌控得如臂使指，刚柔并济之时，定会再来寻你，痛快一战！”

这不是败者的哀鸣，也不是不甘的狠话，而是强者之间，对更高境界的共同追求与郑重约定，是对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的最高认可。

霍天渊迎着他那灼灼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坦然点头，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同样的力量：“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随时恭候。”

简单的几个字，却重若千钧，承载着对彼此实力与潜力的认可，以及对未来在大道上再次交锋的期许。

一时间，两人之间那不死不休的紧张气氛彻底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建立在绝对实力尊重与深刻理念碰撞基础上的惺惺相惜。他们是对手，是宿敌，但在此刻，更是於茫茫道途之上，能够相互印证、彼此砥砺的“道友”。这种关系，远比简单的朋友或敌人，更加复杂，也更加牢固。

赵罡不再多言，将“裂星”血枪郑重地重新负于背后，那动作，似乎比以往多了几分珍视。他对着霍天渊，不再是挑衅的指向，而是抱拳，重重一拱！随即，目光转向一直静立旁观的战玲珑，同样微微颔首示意，眼神中已无半分轻视，只有对强者应有的尊重。

做完这一切，他豁然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那暗金色的雄壮背影，依旧带着战皇峰特有的刚勐与力量感，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步伐之中，少了几分以往的狂放不羁，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沉稳与思索，仿佛背负着新的领悟与目标，踏向未知的前路。

霍天渊目送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光怪陆离的虚空深处，直到再也感应不到那独特的霸血气息，才缓缓收回目光，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战玲珑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的枪意，变了。”

霍天渊轻轻“嗯”了一声，望着赵罡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破而后立，否极泰来。经此一败，若能悟透刚柔之辨，其‘霸’道……或将真正触及一丝‘皇’之真意，届时，会更加可怕。”

他转过头，看向身侧的女子，眼中带着经历恶战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经过实战淬炼、信念愈发坚定的从容：“此间事了，动静太大，恐生变故。我们也该继续前行了。”

战玲珑颔首，并无异议。

两人不再停留，稍稍整理，便选定一个与赵罡离去方向不同的方位，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这片永恒死寂与混乱交织的废墟深处，消失在那片扭曲星光的背景之中。

经此一役，霍天渊的“诡道”初露峥嵘，以一种近乎传奇的方式击败霸枪赵罡，“逗逼杀神”之名，将不再仅仅代表着诡异难测，更将增添一份令人敬畏的份量。而他与赵罡之间，那化干戈为玉帛、惺惺相惜的关系转变，也必将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此地幸存者的小圈子里，激起层层叠叠、难以平息的波澜与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