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真不想渡劫啊 第93章 吴长老的召见（上）

浓重的药味如同粘稠的蛛网，缠绕在踏入丹堂区域的李狗蛋（李玄真）身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这味道远非寻常草药的清新，更像是在无数草木精华之下，腐烂根须与陈年污血混杂在一起的**气息，丝丝缕缕钻入鼻腔，粘在喉咙深处。王铁柱和二哈被拦在丹堂那两扇巨大的、刻满扭曲符文的黑沉木门外，柱子焦躁的呼喊和二哈威胁的低吼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死寂的压迫感。引路的丹堂弟子面无表情，脚步落在光滑如镜的青玉地砖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两侧墙壁内嵌的药橱里，无数奇形怪状的灵植在晶石光芒下投射出狰狞的影子，扭曲如鬼爪，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扑出。

李狗蛋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爆种汤的恐怖反噬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经脉里攒刺，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口那团爆炸留下的闷痛，喉头翻涌着淡淡的血腥气。与林风搏杀留下的外伤在苏清月的丹药和王铁柱的灵膳作用下勉强结痂，但内里的虚空感如同无底深渊，灵力运转艰涩得如同推动锈死的磨盘。他强行挺直脊背，锻体五重玉骨赋予的坚韧支撑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新生的皮肤下，淡金色的光泽因内耗而显得黯淡。他紧抿着唇，眼神却如同被丢入狼群的孤狼，警惕地扫视着这座宏伟森严的死亡宫殿——每一根雕琢着毒虫异兽的梁柱，每一个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炼丹炉鼎，都透着不祥。

引路的弟子在一扇高达丈许、通体由某种暗红金属铸造的门前停下。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两个狰狞的兽首衔环，兽眼镶嵌着幽绿的宝石，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那弟子取出一枚令牌，按在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嗡！沉闷的声响中，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更加浓郁、混杂着腐朽与奇异甜香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目眩。

门内，是一座巨大得令人心慌的殿堂。穹顶高悬，隐没在缭绕的淡紫色雾气中，几缕惨白的天光从高处狭窄的气窗艰难透入，非但没有带来光明，反而衬得殿内更加幽深。殿中央，并非想象中供奉丹炉的所在，而是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坑洞！坑壁呈螺旋状向下延伸，镶嵌着无数细小的暗格，大部分暗格紧闭，少数几个敞开着，露出里面被封在透明晶石中的诡异物品——一截蠕动的藤蔓，一只被钉住翅膀仍在抽搐的斑斓毒蝶，甚至还有一团浸泡在碧绿液体中、缓缓搏动的肉瘤！坑洞中心，一道惨绿色的地火无声燃烧，没有寻常火焰的炽热爆裂，只有一种阴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寂。绿光映照下，整个大殿如同某种洪荒巨兽的腹腔。

殿堂深处，高踞在一张由整块苍白兽骨雕琢而成的巨大座椅上，一个干瘦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吴长老。

他穿着宽大的深紫色丹师袍，袍子上用银线绣满了令人眼晕的符文，袍袖下垂，露出两只枯槁得如同鹰爪的手，指节异常粗大，指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黑色，此刻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冰冷的骨制扶手，发出嗒、嗒、嗒的轻响，每一下都精准地敲在人的心跳间隙，带来一种诡异的压迫感。他的脸藏在殿内幽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下颌的轮廓异常瘦削，皮肤紧贴着骨头，几乎没有血肉。当李狗蛋的目光与之接触时，阴影中两点浑浊却锐利如针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潜伏在深渊里的毒蛇睁开了眼睛。

“李玄真？”声音嘶哑干涩，如同两片砂纸在摩擦，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漠然。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阴冷的死寂，直接钻进李狗蛋的脑海。

李狗蛋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皮肤上激起细密的颗粒。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本能的颤栗，依照最标准的杂役弟子礼节，深深躬身：“弟子李玄真，拜见吴长老。”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势，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咬紧牙关，没让身体晃一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浑浊而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如同解剖刀般，试图剥开皮肉，窥探内里的骨骼与灵力运行的轨迹。

“近前来。”吴长老的声音毫无波澜。

李狗蛋依言，沉默地向前走了几步。靴子踩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更添几分诡异。每一步靠近那深坑的边缘，那惨绿地火的阴冷感就更强烈一分，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终于站定在距离骨座约三丈远的地方，这个距离足以让他看清吴长老那张隐匿在阴影中的脸。

那是一张瘦得脱了形的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蜡黄的皮肤紧紧绷在骨头上，几乎能看到下面青黑色的血管。嘴唇极薄，抿成一道严厉的直线。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浑浊的黄色眼珠仿佛蒙着一层翳，但瞳孔深处却闪烁着一种非人的、如同评估药材价值般的冰冷精光。他像一具刚从古墓里爬出的干尸，只有那两点精芒证明这是个活物，一个极度危险的活物。

“小子，”吴长老的灰黑色指甲停止了敲击，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那浑浊的目光牢牢锁定李狗蛋，“你很有趣。”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长老谬赞。”李狗蛋垂着眼，姿态恭敬无比，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体内的《混元功》在极度虚弱下却异常活跃，并非带来力量，而是传递着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厌恶与排斥感，提醒着他眼前这个老怪物周身萦绕的、混杂着剧毒与腐朽的灵力气息。这老家伙的每一寸空气都透着不祥！

“以杂役之身，锻体炼气同修，硬撼赵无极的奔雷掌，更能在绝境中破而后立，突破炼气圆满……”吴长老的声音慢悠悠地，如同毒蛇吐信，“最后，还能用那种……嗯，别致的方式，把林风那小子拉下马，登顶外门。”

李狗蛋低着头，沉默以对。他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如同冰冷的探针，反复在自己新生的皮肤、微微起伏的胸膛和丹田位置逡巡。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种体质……”吴长老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贪婪，“很特殊。非常特殊。”他干瘦的手指轻轻捻动着，“寻常锻体，五重已是极限，玉骨生光便算大成。而你，骨生玉光，却并非终点，内里还蕴藏着一丝……雷霆的暴烈？还有那破而后立，经脉寸断表象下生机勃发的异象……”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每一个字都让李狗蛋的心往下沉一分。这老东西的眼睛太毒了！他不仅看穿了自己的境界，似乎还窥探到了《混元功》吞噬赵无极雷球残力带来的异变以及自身那超乎常理的恢复力！

“说说，”吴长老突然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那非人的精光再次聚焦在李狗蛋脸上，“你修炼的功法，从何而来？还有，你是如何修复那等必死之伤的？”

来了！李狗蛋心中警铃大作。他猛地抬头，脸上瞬间堆满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茫然，眼神里甚至挤出一丝后怕的余悸：“回禀长老！弟子……弟子只是运气好！那功法是弟子在废丹房角落一个老鼠啃过的破木箱里捡到的，叫……叫啥《混元功》，残缺不全，弟子以为就是烂大街的玩意儿，就照着瞎练了……至于伤势，全靠苏清月师姐好心赐下的丹药，还有弟子那兄弟王铁柱，他祖传的手艺，熬汤是一绝！弟子就是命硬，加上师姐的灵丹和铁柱的汤，这才……这才捡回一条贱命！”他语速飞快，带着底层杂役特有的卑微和侥幸，将一切归功于运气、他人的帮助和“命硬”，绝口不提黑色令牌和卷轴的秘密，更将《混元功》的来历推到无人深究的废丹房垃圾堆里。

“废丹房？《混元功》？”吴长老的灰黑色指甲轻轻刮过骨制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伪。李狗蛋那卑微惶恐的表情和滴水不漏的“运气论”暂时掩盖了更深层的秘密。他沉默了片刻，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空气中凝滞。大殿深处，惨绿的地火无声跳动，映照着坑壁暗格里那些被封存的诡异物品，阴影随之扭曲蠕动。

“也罢。”最终，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吴长老身体微微前倾，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点浑浊的精芒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之眼，牢牢钉在李狗蛋脸上。“过去如何，老夫可以不计较。”他灰黑色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非善意的弧度。

“李玄真，你，可愿入我丹堂，做老夫的……”他刻意顿了顿，嘶哑的声线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青石，“记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