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真不想渡劫啊 第28章 密议与暗涌

方丈法旨的金光虽已散去，但其带来的无形压力却如同浓重的乌云，沉甸甸地笼罩在瀛洲石城上空。原本喧嚣豪迈的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寂静和窃窃私语。无论是街边酒肆里大口灌着劣酒却食不知味的壮汉，还是匆匆行走、眉宇间带着忧色的修士，都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天地大劫、域外魔影、三岛会盟……这些平日里遥不可及的词汇，如今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这些习惯用拳头和火焰解决问题的直性子们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与不安。

祝焱并未如他所说立刻大摆宴席，而是面色凝重地将李狗蛋三人请到了岛主殿深处一间布有强大隔绝禁制的密室。密室内并无过多陈设，只有几张粗糙的石凳和一张巨大的石桌，桌上刻划着瀛洲群岛及周边海域的简陋地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一种沉重。

“坐。”祝焱率先在一张主位上坐下，赤瞳中的火焰不再跳脱，而是如同凝固的岩浆，透着沉凝。他挥手布下又一层隔音结界，这才开口，声音低沉：“小子，这里没外人，老子说话就不绕弯子了。方丈那老秃驴突然来这么一出，你怎么看？”

李狗蛋在祝焱对面坐下，苏清月和王铁柱分坐两侧。李狗蛋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发出笃笃的轻响，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祝前辈，晚辈初来海外，对三岛旧事知之甚少。这方丈岛主寂灭，究竟是何等人物？他所说的‘域外魔影’、‘天道失衡’，是确有其事，还是危言耸听？”

祝焱哼了一声，拿起石桌上的一个赤红色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里面辛辣的液体，哈出一口热气，才道：“寂灭那老秃驴……哼，活得比我和云矶子那老狐狸都久，是海外三岛公认的修为最深不可测之人。方丈岛一脉，修的乃是佛门秘法，讲究什么‘寂灭超脱’、‘普度众生’，听起来高大上，但老子总觉得那股子悲天悯人的劲儿底下，藏着说不出的虚伪和算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忌惮：“上古末年，巡天监体系崩坏，三岛先祖联手脱离，自立门户。当时方丈一脉出的力最大，也最为决绝，几乎是以雷霆手段清洗了岛内所有倾向于维持旧秩序的力量。但也正因如此，方丈岛也是三岛中受损最重、封闭最久的。这寂灭，就是当年那场清洗的主导者之一，也是之后力主方丈岛封闭休养、极少干涉外界事务的核心人物。几千年来，他几乎从未离开过方丈岛，也极少对外传讯，像个真正的隐世高僧。可越是如此，他突然搞出这么大动静，就越是可疑！”

“至于域外魔影和天道失衡……”祝焱皱紧眉头，“老子镇守瀛洲，监察周边海域及部分虚空壁垒，确实感知到近年来，一些原本稳固的虚空节点偶有异常波动，似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充满混乱与恶意的气息试图渗透进来，但都被世界壁垒自行挡了回去，并未形成真正的威胁。至于天道失衡……这说法太玄乎，老子感觉不到，但云矶子那老狐狸精于推演天机，或许知道些什么。但无论如何，就算真有危机，也绝不像那老秃驴说得那么迫在眉睫，更不该由他方丈岛来主导什么‘会盟’！他凭什么？”

李狗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就是说，危机或许有，但被寂灭夸大并利用了。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时机卡得如此之准，就在我取得离火之烬，引发天地异动之后。他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我，更是借我这件事，打破海外三岛多年来的平衡，重新确立以方丈岛为主导的秩序？”

“十有**！”祝焱重重一拍石桌，留下一个浅浅的掌印，“那老秃驴，怕是静极思动，又想当‘老大’了！而且，他特意点名要你去，小子，你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他如此看重？”祝焱的目光锐利地盯住李狗蛋。

李狗蛋与苏清月对视一眼，沉吟片刻，觉得在祝焱这种直性子面前，部分坦诚或许能换取更多合作。他略去薪火核心的秘密，只道：“不瞒前辈，晚辈所修功法特殊，需要集齐五行本源之力。戊土、庚金、离火三烬归一，或许在寂灭大师眼中，成了某种……关键的‘钥匙’或者‘变数’。”

“五行本源？”祝焱赤瞳一缩，显然被震撼到了，他上下打量着李狗蛋，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好家伙！你小子……野心不小！不，是机缘逆天！难怪，难怪……五行乃是世界根基，集齐五行本源，确实可能拥有撬动规则的力量！那老秃驴所图定然极大，否则不会对你这个‘钥匙’如此在意！”

他站起身，在密室内踱步，岩浆般的红光在他体表隐隐流转：“如此说来，这会盟更是非去不可了！不仅要去了了解那老秃驴的阴谋，更不能让他轻易得逞！老子瀛洲一脉，宁折不弯，最讨厌被人当枪使，更别说头顶上多个指手画脚的佛祖！”

这时，苏清月轻声开口，声音清冷却切中要害：“祝前辈，云矶子岛主那边，态度如何？他接到法旨后，可有何表示？蓬莱的态度，至关重要。”

祝焱停下脚步，冷哼一声：“云矶子那老狐狸，滑不留手！他刚刚也已传讯给我，只说‘事关重大，需谨慎应对，愿与我瀛洲共进退’，屁话！他肯定也接到了法旨，说不定派来的使者都在路上了。这家伙，一向喜欢躲在后面谋定而后动，指望他明确表态抗衡方丈，难！他多半是想看看风往哪边吹，再决定下注。甚至……不排除他和寂灭早有默契的可能！”

密室内的气氛更加凝重。如果蓬莱和方丈联手，那瀛洲和李狗蛋他们将处于绝对劣势。

“前辈，会盟之地在方丈岛的‘净世莲台’，那是何处？”李狗蛋问道。

“那是方丈岛的核心禁地，据说是寂灭那老秃驴平日清修之地，也是一座威力无穷的绝世大阵的核心。”祝焱脸色难看，“在他的地盘，还是大阵核心……嘿嘿，这还真是生怕我们不去钻口袋啊！”

“既是阳谋，那便只能将计就计。”李狗蛋眼中闪过决断，“前辈，届时抵达方丈，还请您见机行事，无需强行替我们出头，以免将瀛洲彻底拖下水。若事有可为，我们联手破局；若事不可为……”他看了一眼苏清月和王铁柱，“我们自有脱身之法。”

祝焱盯着李狗蛋，看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带着几分欣赏和狠厉：“小子，有点意思！放心，老子虽然不爽那老秃驴，但也不是莽夫。瀛洲儿郎的命金贵，不会白白牺牲。不过，若那老秃驴真要玩阴的，想把我等一网打尽，老子就算拼着崩掉几颗牙，也要让他知道，瀛洲的火，不是那么好掐灭的！”

就在此时，李狗蛋心神微动，识海中响起阿飘略显急促的声音：“小子，刚才那秃驴的法旨蕴含一丝精纯的寂灭佛意，让本仙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上古末年，有些叛变的巡天使，修炼的就是一种看似祥和、实则极度排外、试图将万物都‘度化’成其掌控下‘纯净’状态的诡异佛门功法！其核心特征，就是这种让人灵魂都感到僵硬的‘寂灭’意！这方丈岛……问题大了！你千万小心，那‘净世莲台’，恐怕不是什么好地方！”

阿飘的警告，让李狗蛋的心更沉了一分。方丈岛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短暂的密议结束，李狗蛋三人离开岛主殿，回到暂住的石屋。王铁柱立刻开始检查自己的巨斧和各种瓶瓶罐罐，嘴里嘟囔着要再多准备点“好东西”。苏清月则开始默默清点身上的阵盘、符箓，并拿出那枚得自天机阁的残破罗盘，试图推演方丈岛的方位和气机，却只觉得一片模糊，仿佛被强大的力量遮蔽。

李狗蛋盘膝坐下，内视丹田中缓缓旋转的三色光点，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生机。戊土的厚重让他心志坚定，庚金的锋锐让他无惧挑战，离火的温暖则守护着他心中最柔软的羁绊。

“净世莲台……寂灭……”他低声自语，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起一股斗志，“想度化我？想拿我当钥匙？那就看看，是你的佛法无边，还是老子的拳头更硬！”

他开始潜心熟悉和掌控三烬归位后带来的全新力量，尤其是对五行灵气的感应与调动。在前往龙潭虎穴之前，每提升一分实力，便多一分生机。

与此同时，一道来自蓬莱的流光，已悄然抵达瀛洲外围，一名身着紫袍、气质雍容的中年修士，在几名瀛洲弟子的引导下，缓缓降落在石城之外。蓬莱的使者，到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三方势力，即将在这海外之地，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