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真不想渡劫啊 第8章 剑骸低语，烬火回响

万剑冢第五区的荒芜，并非死寂。行走其间，耳畔除了远处隐约的风啸，更多是一种持续不断的、细微却直刺神魂的“嗡鸣”。这并非声音，而是无数残存剑意交织碰撞产生的意念涟漪，是兵器临终的哀鸣、是执念未消的呐喊、是杀伐之气的余韵。寻常修士在此，需时刻运转功法护住心神，否则极易被这无孔不入的剑意杂音侵扰，轻则心烦意乱，重则引发心魔。

林风等四名蓬莱弟子显然受过特殊训练，他们行走时步伐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周身散发着一种微弱的、类似阵纹波动的灵力，如同在狂暴的意念海洋中撑开了一叶小小的、规律“呼吸”的扁舟，将最杂乱无章的剑意涟漪排斥在外。他们的表情肃穆，眼神专注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地面上那些看似随意插着的残剑断刃，似乎在警惕着某些特定的变化。

李狗蛋的表现则与他们截然不同。他没有刻意去抵御那些剑意涟漪，反而放开了部分心神防御，如同一个走入闹市的行人，任由各种嘈杂的信息涌入。这些杂乱剑意冲击在他的神识壁垒上，大部分被《混元功》浑厚的根基自然化去，而极少一部分特别尖锐、或蕴含着某种独特“情绪”的意念碎片，则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体内那新生的、对“剧烈变化”和“规则冲突”的感应能力上，激起了一圈圈微不可查的“回响”。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仿佛能“听”到脚下某柄锈蚀铁剑传递出的不甘——那是一位剑客败北后，兵器被弃于此的屈辱；他能“感觉”到身旁一截断刃上萦绕的决绝——那是其主人在最后一刻，与敌偕亡的惨烈意志；他甚至能模糊地“看”到远处一柄插入巨石、仅露剑柄的古剑周围，空间有着极其细微的扭曲，那是其本身材质蕴含的某种空间特性与剑冢环境长期相互作用形成的奇异力场。

这种感知并非清晰可见的画面或声音，而是一种基于烬火共鸣的、近乎本能的直觉反馈。就像蝙蝠能通过回声构建周围环境的地图，李狗蛋正通过这些剑意碎片与自身烬火的“回响”，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远比肉眼所见更丰富、更“真实”的剑冢图景。

“林师侄，”李狗蛋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左前方一片看似平平无奇、只插着几柄破烂长剑的区域，“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俺感觉那里的‘风声’有点不一样。”

林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仔细看向李狗蛋所指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定位玉简，语气带着几分佩服：“李前辈灵觉敏锐！那里的确有一个小型的地脉节点，也是金煞之气比较容易淤积的地方，我们设置了一个隐蔽的监测阵眼。正常巡守路线会避开那里，以免不必要的干扰。前辈竟能隔这么远有所感应？”

李狗蛋打了个哈哈：“瞎蒙的，瞎蒙的，俺就是对这种乱七八糟的气场比较敏感。”心中却是一动，看来这新能力在探查方面确实有用。

他们继续前行。越往五区深处走，剑意的“密度”和“强度”都在缓慢提升。那些蓬莱弟子撑开的“灵力扁舟”波动也明显加剧，显然抵御得并不轻松。李狗蛋依旧那副闲庭信步的模样，甚至开始有意识地引导一些相对温和的、蕴含“守护”或“坚韧”意味的剑意碎片靠近己身，仔细体味其中蕴含的意志力量，并将其与丹田内戊土之烬的沉凝厚重相互印证。

“咦？”在经过一柄斜插在地、通体黝黑、毫无光泽的断剑时，李狗蛋体内一直较为安静的离火之烬，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厌恶”与“排斥”意味的悸动。这柄黑剑残留的剑意极其阴寒刁钻，充满了“腐蚀”与“衰败”的气息，与离火之烬的“生机”与“炽烈”截然相反，故而引起了共鸣层面的负面反应。

“有意思…属性相克也会产生感应？”李狗蛋记下了这个发现。这意味着他的“烬火回响”不仅能感知同源或相似的力量，对相克、冲突的力量同样敏感，甚至反应可能更强烈。这无疑大大拓展了这种感应的应用范围。

就在这时，前方负责探路的一名弟子突然发出警示：“林师兄，有情况！”

众人立刻戒备。只见前方百余丈外，一片插满残剑的区域上空，空气正发生不正常的扭曲，数十道淡灰色的、细如发丝的气流如同活物般从地面的剑骸中钻出，在空中无序地扭动、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它们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细微的涟漪，那些坚硬的残剑表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出更深的痕迹。

“是小型金煞气旋！尚未成型，但很活跃！”林风脸色一凝，迅速下令，“结‘定风波’阵势！延缓其凝聚！李前辈，请助我等一臂之力，在其完全成型前将其击散！若任其发展，恐会引来更大范围的阴风！”

四名弟子立刻行动，身形闪动间站定四方方位，手中法诀连变，四道柔和的青色光柱射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灵网，罩向那片扭曲的空域。灵网落下，那些扭动的灰色气流速度明显一滞，但仍在顽强地挣扎、汇聚，灵网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

李狗蛋能感觉到，那片区域传来的“回响”变得异常尖锐和混乱，充满了破坏与毁灭的**。他没有贸然冲上前，而是眯起眼睛，仔细感知着那些灰色气流的运行规律和能量核心。

“林师侄，你们稳住阵法！”李狗蛋喊了一声，随即并指如剑，并未动用多少灵力，而是将一丝极其凝练的、蕴含着庚金之烬锋锐意境的神念，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入了那片混乱气旋的几个关键“节点”。

“噗！噗！噗！”

几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传来。那几只原本正在汇聚的核心气流猛地一滞，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整个小型气旋的结构瞬间变得不稳定起来，扭动的速度大增，却失去了方向，开始互相冲突、湮灭。

林风等人压力一轻，趁机催动阵法，青光暴涨，彻底将剩余的气流搅散、净化。不过片刻功夫，那片空域便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留下地面上被侵蚀得更深的剑骸，证明着刚才的危机。

四名弟子松了口气，看向李狗蛋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敬意。他们依靠阵法合力才能勉强压制的气旋，竟被这位看似不着调的李客卿，以如此轻描淡写、直指核心的方式化解了。

“李前辈好手段！”林风由衷赞道，“竟能一眼看穿这金煞气旋的薄弱之处？”

李狗蛋拍了拍手，笑道：“没啥，就是感觉那几个地方特别‘吵’，顺手给它们安静一下。”他说的轻巧，但心中明白，这完全依赖于那奇特的“烬火回响”对能量冲突节点的精准定位。

这次小小的遭遇，让李狗蛋对剑冢的认知和自身新能力的运用，都有了新的体会。这片埋葬了无数兵戈与意志的土地，远比他想象的更“热闹”。而他的“倾听”，才刚刚开始。他隐隐觉得，若能更深入地理解这些剑骸的“低语”，或许能挖掘出更多关于蓬莱、关于巡天监、甚至关于这片天地本身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