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真不想渡劫啊 第160章 破碎之地，远古回响

穿过那暗红色能量漩涡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空间撕裂或剧烈颠簸，反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沉入万载冰潭最深处的凝滞与死寂。所有的喧嚣——煞魔的咆哮、修士的怒吼、术法的轰鸣——在刹那间被彻底剥夺，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扼住了声音的喉咙，将其彻底掐灭。

紧随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间扭曲感，并非作用于**，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仿佛整个意识被强行拉扯、揉碎，又在一片绝对虚无中重新拼凑。眼前是无法穿透的、流动的暗红，耳边是自身血液奔流与心脏狂跳的、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轰鸣。

这过程似乎极其漫长，又仿佛只是一瞬。

当那令人窒息的凝滞感骤然消失时，李玄真只觉得脚下一实，那股推动他前冲的惯性还在，让他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他第一时间猛地回头，赤红色的丹火瞬间缭绕周身，警惕地望向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板砖。

然而，身后并没有预想中紧追而来的天澜宗修士或其他敌人，也没有那恐怖煞魔的触手。那里，空无一物。

没有大地，没有天空，甚至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后方”。

他所站立的地方，仿佛是一块巨大无比的、断裂的岩石平台边缘。而平台的尽头，就是一片无边无际、深邃幽暗的虚无虚空。远远地，可以看到一些同样破碎的、大小不一的陆地碎块，如同失去了重力的岛屿，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一些巨大的锁链残骸、断裂的石柱、乃至半座崩塌的宫殿，都如同凝固的尘埃，散落在这片死寂的虚空里。

他之前穿过的那道能量漩涡，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来的路，已经被彻底截断。

“咳咳…呕…”旁边传来王铁柱干呕的声音，他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显然刚才那穿越空间的感受让他极其难受。二哈直接四爪摊开趴在地上，舌头耷拉在外面，翻着白眼，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

大黑晃了晃巨大的脑袋，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些许困惑的呜咽。它小心翼翼地将怀里护着的王铁柱和二哈放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厚重的熊掌不安地踩了踩脚下的地面，仿佛在确认这是否真实。

“这…这是哪？”王铁柱喘过气来，声音带着颤抖，望向四周那超乎想象的景象，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李玄真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转过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丹火收敛，目光投向这片“土地”的更深处。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这位经历过黑风寨厮杀、见识过戈壁诡异、甚至刚从元婴级煞魔爪下逃生的散修，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悲凉与死寂。

他们所在的，似乎是一块巨大大陆的边缘碎片。脚下是暗红色的、坚硬如铁却又布满无数裂纹与巨大沟壑的岩石土壤，仿佛曾被无法想象的力量狠狠蹂躏、撕裂过。极目远眺，这片破碎的大陆向着虚空深处延伸，看不到尽头。

大陆之上，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末日景象。

远处，有巍峨的山脉，但许多山峰仿佛被巨斧从中劈开，或是在山腰处突兀地断裂，留下光滑如镜的可怕截面。更远处，隐约可见一条宽阔无比的河道，但河床早已干涸龟裂，看不到一滴水，只有一种暗沉发黑的、仿佛凝固了无数岁月的颜色沉淀在河底。

一些巨大建筑的残骸零星散布着，大多都已彻底倒塌，化为一片瓦砾。只有少数极其坚固的，比如一些巨大的石质拱门、断裂后依旧高耸入云的塔基，还能勉强看出曾经的轮廓，其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与巨大的缺口。

天空，并非熟悉的蓝天白云，而是一种黯淡的、灰蒙蒙的颜色，没有日月星辰，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均匀却冰冷地洒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苍凉、带着淡淡铁锈与腐朽味道的气息。

最让人心悸的是，这里的灵气稀薄到了近乎枯竭的程度，比葬神戈壁外围还要不如，几乎无法吸收补充。然而，与此相对的，是一种无处不在、沉重如山的“道韵”残留。

无需刻意感知，只要身处此地，便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仿佛依旧回荡着无数年前那场大战的余波：凌厉无匹的剑意、霸道刚猛的拳罡、诡异阴森的咒力、狂暴嗜血的妖气、坚不可摧的守护意志、绝望疯狂的嘶吼…种种截然不同甚至互相冲突的强大意境，如同无法消散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这片空间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粒尘埃之中。修为稍低者，长时间沉浸在这种混乱而强大的道韵残留里，只怕心神都会受到影响，甚至产生幻觉。

这里，时间仿佛已经凝固。死亡是永恒的主题，毁灭是唯一的风景。

“呜…”二哈似乎也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到了，不再瘫着，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夹着尾巴，蹭到李玄真腿边，发出不安的呜咽声。王铁柱也站起身，躲在大黑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锈剑上，阿飘的虚影缓缓浮现。它不再是往日那副嘴碎跳脱的模样，而是变得异常沉默和…凝实。它悬浮在那里，虚幻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破碎的天地，扫过那些远处的断壁残垣，扫过那虚无的虚空和悬浮的碎片。

李玄真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阿飘那原本模糊不清的虚影，此刻竟然在微微地颤抖。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从锈剑上弥漫开来——有激动，有恐惧，有深入骨髓的悲伤，还有一种仿佛回到家却发现家已彻底毁灭的茫然与绝望。

“飘…前辈？”李玄真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阿飘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怼或开始吐槽。它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李玄真以为它又陷入了沉睡。

终于，它那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和沙哑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

“…就…就是这里…没错…就是这里…”

它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沉甸甸的、化不开的哀伤与惨痛。

“当年…就在这里…我们…输了…都死了…一切都…没了…”

李玄真心中巨震，他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比如“敌人是谁？”“为什么而战？”，但看到阿飘那从未有过的、近乎实质般的悲伤状态，他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同样望着这片无尽的废墟。

他知道，这里已经不再是他所知的任何地方。葬神戈壁的荒凉与危险，与眼前这幅景象相比，简直如同孩童的嬉戏场。

这里，是真正的上古战场遗迹。

是无数强大存在浴血搏杀、最终陨落的最终之地。

是一个时代的坟墓。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是心灵与神魂层面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虚无中注视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空气中那残留的道韵如同低声的呜咽与咆哮，诉说着曾经的惨烈与不甘。

李玄真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死寂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板砖，目光却逐渐变得锐利和坚定。

危险，往往也伴随着机遇。这片被遗忘的破碎之地，既然能让他进来，必然也隐藏着超越外界想象的秘密与遗存。

“走吧。”他声音平静，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

他看了一眼依旧沉浸在巨大情绪冲击中的阿飘，没有催促，只是率先迈开脚步，向着这片破碎大陆那荒凉而死寂的深处，小心翼翼地去探索。

真正的探索，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