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真不想渡劫啊 第112章 黑水河畔，摆渡老叟

走出万妖林核心区边缘那令人窒息的浓郁妖气，扑面而来的并非是清新的空气，而是一股混合着河水腥气、腐烂淤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湿气的味道。黑水河，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横亘在天地之间，河水并非纯黑，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泛着油腻墨绿色的幽暗，宽阔的河面湍急汹涌，卷起一个个不祥的漩涡。灰紫色的瘴气如同活物般在水面之上低低弥漫、翻腾，遮蔽了对岸的景象，只留下模糊而扭曲的轮廓。水声隆隆，却并非悦耳的奔腾，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无数冤魂在水底哀嚎呜咽的噪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心神不宁。

王铁柱只是多看了那河水几眼，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二哈也收敛了平日的跳脱，紧贴着李玄真的腿，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呜，死死盯着那墨绿色的水面，仿佛那下面潜藏着令它本能恐惧的东西。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黑，靠近河岸时也显得格外谨慎，巨大的熊掌踩在湿润的泥地上，每一步都异常稳重，熊眼警惕地扫视着河面，偶尔对着某个突然冒起又迅速破灭的巨大气泡发出威胁性的低沉哼哧。

河岸崎岖不平，布满了被水流冲刷得光滑无比的黑色怪石和深不见底的泥沼。放眼望去，这片地域荒凉死寂，除了河水永恒的咆哮，几乎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音，连耐水的杂草都生长得稀疏而畸形。

就在这仿佛生命禁区般的河畔，一个极不协调的景象突兀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下游约百丈处，一个简陋到几乎要被忽略的木质渡口，歪歪斜斜地伸向浑浊的河水。渡口旁，系着一条通体惨白、仿佛由某种巨大生物的骨骼拼接而成的狭长船只——骨船。船身布满细微的裂缝和磨损的痕迹，却隐隐流动着一层微弱的幽光，隔绝着河水的侵蚀。

船头，端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身披一件破烂不堪、颜色难辨的蓑衣，头戴一顶边缘破损的宽大斗笠，将面容深深隐藏在下方的阴影之中。他身形干瘦，仿佛只剩下骨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与身后的骨船、浑浊的河水、弥漫的毒瘴几乎融为一体，散发着一种比周围环境更加阴冷、沉寂的气息。若非李玄真神识敏锐，几乎要将他误认为一尊河边的石雕。

“有渡口！”王铁柱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喜，但更多的却是面对那摆渡人时不由自主的紧张。

李玄真目光微凝，抬手示意队伍放缓速度。他仔细感知着那个身影，心中凛然。那斗笠蓑衣之下，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晦涩而深沉，竟让他有些难以准确判断其深浅，但绝对远超筑基，至少是金丹中期，甚至可能更高！而且那灵力属性阴寒无比，与这黑水河的环境相辅相成，更添几分神秘与危险。

“过去看看，都小心些。”李玄真低声吩咐，率先迈步向那渡口走去。大黑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后面，二哈则亦步亦趋，依旧警惕地盯着河面。

走到距离渡口尚有三丈距离时，那斗笠人依旧毫无反应，仿佛沉睡，又仿佛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到来。

李玄真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拱手道：“这位道友，请了。我等欲渡河北上，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声音在隆隆水声中并不显眼，但那斗笠人仿佛早已感知到他们的到来。干瘦的身影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一个苍老、沙哑、如同两块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从斗笠下缓缓传出，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直接而冰冷：

“一人，十块中品灵石。妖兽，按体型计价。”他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枯瘦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旁边立着的一块歪斜木牌。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木牌，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颜料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正是摆渡的规矩。除了基本费用，下面还有小字补充：滋扰生事者，拒载；欲图不轨者，沉河；灵石不足者，滚。

“十块中品灵石？!”王铁柱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跳起来，“这…这简直是…”他看了眼那老叟，把“抢钱”两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脸憋得通红。十块中品灵石，足够一个普通炼气修士省吃俭用攒上很久了！

李玄真眼角也是微微一抽。这价格确实黑得离谱。他全部身家加起来，中品灵石也就百余块，这还是发了数次横财（端掉血煞门据点、秘境收获、反杀劫道者）才攒下的。这过个河就要去掉大半？

他试图讲价：“道友，这价格是否…高昂了些？我等…”

话未说完，那老叟猛地抬起头！

斗笠下阴影晃动，并未露出完整面容，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那根本不像活人的眼睛，眼眶深陷，瞳孔是一种浑浊的死灰色，没有丝毫光彩，却透着一股直刺神魂的冰冷与死寂，仿佛凝视着深渊。被这双眼睛盯住，王铁柱瞬间如坠冰窖，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连大黑都不安地刨动了一下地面。

老叟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冷漠：“规矩，如此。不渡，便滚。”

与此同时，一股阴寒彻骨、远超金丹初期的灵压如同无形潮水般弥漫开来，虽未直接攻击，却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牢牢锁定了李玄真。河面的瘴气似乎都受到牵引，向着渡口缓缓汇聚，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李玄真心中一凛，将这老叟的危险等级再次提升。对方实力深不可测，且与此地环境融为一体，动起手来绝对讨不了好，更何况还有这条诡异莫测的黑水河。

他飞快权衡。灵石固然珍贵，但安全和时间更重要。穿越万妖林核心区边缘已耗费不少时日，绕行寻找其他渡口不知要等到何时，且未必没有其他危险。眼前这老叟虽然古怪黑心，但既然在此摆渡，至少说明这条路是可行的。

“咳…”李玄真干咳一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虽然对方可能根本看不见），“道友息怒，规矩我们懂。”他忍着肉痛，开始从储物袋里掏灵石。

“两人，二十块中品灵石。”他先数出二十块灵气盎然的中品灵石，放在渡口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

老叟的死灰色眼眸瞥了一眼灵石，毫无反应。

李玄真嘴角抽搐了一下，指向大黑：“至于它…道友看该如何计算？”他心里已经做好了被狠宰一刀的准备。

老叟的目光扫过如同一座小山般的大黑，沉默了片刻，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此熊…算五十块。”

“五十？！”王铁柱差点咬到舌头，眼睛都瞪圆了。李玄真也是眼前一黑，感觉心都在滴血。这加起来可就是七十块中品灵石了！他辛苦攒下的家底瞬间缩水一大半！

但他看着老叟那毫无商量余地的死寂眼神，以及周围越来越浓的阴寒气息，最终还是咬牙认了。他又数出五十块中品灵石，和之前的二十块放在一起。整整七十块中品灵石堆在一起，散发出的灵气波动让周围的阴冷都似乎驱散了些许。

老叟这才似乎满意了，枯瘦的手一挥，那堆灵石便消失不见。他缓缓站起身，佝偻的身形在蓑衣下显得愈发瘦小，却无人敢小觑。

“上船。”他言简意赅，走向骨船，解开了缆绳。

李玄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肉痛和对这老叟的忌惮，招呼王铁柱和大黑：“我们走。”

两人一熊，小心翼翼地踏上那惨白的骨船。船身比看起来要稳固得多，踩上去发出一种沉闷的骨质声响，并未有多少晃动。二哈也灵活地跳了上来，紧紧靠在李玄真脚边。

老叟最后登上船尾，手持一根不知何种材质、黝黑发亮的竹篙，轻轻一点岸边。

骨船无声无息地滑入墨绿色的湍急河水之中，向着对岸那片被瘴气笼罩的、未知的彼岸驶去。河水的冰冷死气透过船身隐隐传来，预示着这段渡河之旅，绝非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