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赣南 第49章 风雪博弈

陈石头分队如同受伤的孤狼，在风雪弥漫的敌后山区艰难跋涉。黑木崖的胜利代价是暴露了行踪，敌人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展开了拉网式的搜捕。北边“钦差”带来的专业追踪人员确实厉害，他们能通过雪地上几乎难以分辨的痕迹、折断的树枝甚至排泄物的新鲜程度，死死咬在分队后面。

“队长，这样下去不行！甩不掉他们！” 一名负责断后的侦察兵气喘吁吁地追上队伍，脸上带着焦虑，“他们人太多，分了好几路，像梳子一样篦过来！”

陈石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眉毛和胡茬都结了一层白霜。他看了一眼疲惫不堪、半数带伤的队员们，又望了望铅灰色的天空和似乎永无止境的风雪。

“不能去二号点了，敌人肯定在那里张好了口袋。”他果断下令，“改变路线，向北，进‘**凼’！”

“**凼”是当地猎户都轻易不敢深入的原始林区，地形极其复杂，遍布沼泽（冬季表面冻结，但暗藏危险）、怪石和浓密的原始森林，传说进去就容易迷失方向。这是险招，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摆脱追兵的方法。

分队立刻转向，一头扎进了那片被称为生命禁区的苍茫林海。积雪没膝，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陈石头亲自在前面探路，用木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看似平坦的雪面，防止队员陷入被积雪覆盖的冰窟或泥沼。严寒消耗着体力，干粮在迅速减少，伤员的状况开始恶化，低温和缺药使得伤口愈合缓慢，甚至出现冻伤。

然而，恶劣的环境同样阻碍了追兵。专业的追踪技巧在复杂多变的地形和不断落下的新雪面前，效果大打折扣。分队的踪迹时断时续，最终在“**凼”边缘彻底消失。敌人的搜捕队伍在凼外逡巡数日，付出了非战斗减员的代价后，不得不暂时放弃了深入。

暂时安全了，但分队的处境并未好转。他们迷失了方向，电台在转移途中因磕碰和潮湿出现了故障，小豆子派来的技术兵努力抢修，但进展缓慢，与老鸦洞的联系中断了。食物告罄，只能靠猎取少量小动物和挖掘草根树皮充饥。士气在严寒、饥饿和孤立无援中经受着严峻考验。

“同志们，坚持住！”陈石头的声音因寒冷和疲惫而沙哑，但眼神依旧坚定，“峰哥和政委还在等我们回去！我们捅了马蜂窝，敌人现在肯定在疯狂报复老家，我们不能倒下，我们要想办法绕出去，从背后再给敌人来一下！”

他组织还能行动的队员轮流值守、寻找食物、尝试修复电台，并凭借老猎手的经验和天上的星斗（偶尔雪停时），艰难地辨别着大致方向。他们将希望寄托在电台修复和找到一条走出“**凼”的路径上。这支利刃，在风雪中砥砺着最后的锋芒，等待着破冰而出的机会。

就在陈石头分队在“**凼”中挣扎求生时，老鸦洞根据地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黑木崖袭击事件，如同捅了马蜂窝，敌人虽然没有立刻发动大规模地面进攻，但各种压迫手段接踵而至。

首先是经济封锁加剧。王连长的人马在“钦差”的督导下，对通往山区的所有大小道路设卡盘查，严禁任何粮食、盐铁、药品等物资流入，试图困死“林字营”。

其次是频繁的武装骚扰和小规模试探。敌军派出多支小分队，不分昼夜地袭扰根据地外围哨所和民兵据点，有时是冷枪冷炮，有时是伪装成山民的侦察渗透。虽然都被警惕的守军击退，但这种“疲劳战术”极大地消耗着根据地军民的精神和物资。

最阴险的是心理战和分化瓦解。敌人利用刚刚建立起来的简陋广播站（缴获设备组装），大肆宣扬“北边钦差”带来的“王师”如何强大，污蔑“林字营”是土匪流寇，并悬赏巨款购买林峰、陈石头等核心骨干的人头。同时，他们派出细作，潜入与“林字营”有联系的村庄，散布谣言，挑拨离间，许诺只要交出“匪首”或提供情报，便可免罪甚至重赏。

面对重重压力，林峰和赵永贵沉着应对。

针对经济封锁，林峰下令进一步精简内部消耗，加大野菜、野果的采集和储备，并组织技术力量，尝试用土法从某些矿物中提炼盐分（效果甚微但维持了希望）。同时，他授权赵永贵，动用秘密储备的银元，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从一些敢于冒险的商人手中，高价换取最急需的药品和少量五金材料。

针对军事骚扰，林峰采取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策略。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派出数支精干的小分队，同样渗透到敌控区，袭击其巡逻队、税卡和孤立据点，以攻代守，迫使敌人收缩兵力，不敢过于放肆。新组建的机炮班也偶尔前出，用迫击炮对敌人设置的固定哨卡进行几次精准的骚扰射击，虽战果不大，但极大地震慑了敌人。

应对心理战和分化瓦解，则是赵永贵的主战场。他组织宣传队，用更响亮的声音（通过缴获的喇叭和深入村庄的宣讲）驳斥敌人的谎言，公布“林字营”保境安民、打击土豪劣绅的事迹，揭露北边军阀的真面目。同时，他加强了对控制区村民的组织和教育工作，开展“反特务、反谣言”运动，提高了群众的警惕性。对于那几个被敌人蛊惑、试图通风报信的动摇分子，赵永贵在掌握确凿证据后，采取了公开审判、教育释放（情节轻微）或严厉惩处（情节严重）的方式，既震慑了宵小，也教育了广大群众，巩固了内部的纯洁。

然而，林峰心中的忧虑并未减轻。陈石头分队失联，敌人看似零敲碎打实则步步紧逼的压迫，以及那个始终隐藏在幕后的“钦差”下一步可能使出的杀手锏，都像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几乎日夜守在那台大功率电台前，一边监听敌人动向，一边期盼着能再次接收到陈石头的信号。

风雪依旧，内外交困。这是一场意志、智慧和耐力的终极较量。林峰知道，他和他的“林字营”，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挺过去，海阔天空；挺不过去，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