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赣南 第43章 风雨磐石

北边“别动队”可能再次介入的消息，像一块寒冰，瞬间给老鸦洞内因胜利而灼热的气氛降了温。不同于王连长手下那些纪律涣散、士气低迷的兵痞，这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手段诡异的“白鬼”，是真正致命的威胁。上一次悬崖阻击战惨烈的代价，至今仍是所有老队员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疤。

核心会议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根据侦察和无线电监听片段分析，”小豆子指着简陋沙盘上代表瑞金县城的标记，“王连长至少集结了两个连，超过两百人，配备重机枪，可能还有迫击炮。而北边来的‘灰衣人’（侦察员对别动队的称呼），数量不明，但估计有一个加强排的规模，六十人左右。他们行动非常谨慎，难以靠近观察具体装备。”

敌我力量对比悬殊。林峰这边，即便算上刚吸收的八名俘虏（尚在审查和基础训练期），总兵力也不过七十人左右，装备上虽然新增了两支mp18，但弹药有限，核心火力依然依赖那挺老旧的“捷克式”和数量不多的步枪。

“硬碰硬，我们毫无胜算。”陈石头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响，“就算依托老鸦洞的险要地形，也扛不住迫击炮的轰击和数百人的轮番进攻。”

“不能硬守，也不能再轻易放弃基地转移。”林峰目光锐利，在沙盘上缓缓移动，“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初步站稳，有了基础的工事和物资储备，一旦放弃，前功尽弃，士气也会受到严重打击。我们必须打，但要换个打法。”

他指向沙盘上老鸦洞外围的几条山谷和山梁：“我们要把战场扩大，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包围并强攻老鸦洞。利用我们对地形的绝对熟悉，跟他们打一场‘盘肠大战’！”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构想：

1. 弹性防御，梯次阻击： 不在老鸦洞外设立固定防线，而是将主力分成数个机动小组，依托外围复杂地形，设立多道简易阻击阵地。每道阵地不求死守，只求迟滞、消耗、杀伤敌人有生力量，然后利用预设的隐蔽通道迅速转移至下一道阵地或侧击敌人。

2. 地雷诡雷，无处不在： 将库存和新制作的所有地雷、跳雷、绊发雷，密集布设在敌人可能的进攻路线、休息区域、水源附近。要将整个老鸦洞外围变成危机四伏的死亡地带。

3. 重点打击，擒贼擒王： 集中最精锐的突击班（配备mp18和狙击手），寻找机会，专门伏击敌人的指挥官、炮兵和那支“白鬼”小队。打掉其指挥中枢和最锋利的“牙齿”。

4. 无线电监听，料敌机先： 小豆子小组全力运转，不惜电量，全力监听敌军无线电通讯，试图破译其行动计划和指挥频率，为机动小组提供预警和战术指导。

5. 外部借力，牵制扰敌： 再次紧急联系苏澈，通报危机，请求其动用影响力，至少在舆论上或通过其他渠道对王连长和北边施压，或者提供一些关键性的情报支援。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冒险的计划，极度依赖队伍的机动性、纪律性和对地形的掌控，也对指挥员的临场判断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政委，”林峰看向赵永贵，“这次战斗，我们的压力会非常大，尤其是新同志，可能会产生恐慌和动摇。你的工作至关重要，要深入到每一个小组，随时鼓舞士气，稳定军心，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队伍不散，信念不倒！”

赵永贵重重点头：“放心，峰哥！我会和同志们在一起！”

计划迅速传达并开始执行。整个老鸦洞基地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迸发出惊人的效率。队员们不分昼夜，在外围险要处挖掘散兵坑、设置伪装、布设各种致命的陷阱。陈石头带着各排排长，反复熟悉预设的阻击阵地和转移路线。小豆子和技术组则全力保障那台脆弱的无线电，试图从纷乱的电磁信号中捕捉敌人的脉搏。

林峰则亲自起草了给苏澈的电文，语气恳切而坚定，既说明了面临的绝境，也表达了血战到底的决心，并隐晦地提出了希望获得关于“白鬼”小队装备弱点的情报支援。

在紧张的备战间隙，赵永贵的工作也如火如荼地展开。他不再进行长篇大论的集中宣讲，而是将思想工作融入到战前准备的每一个环节。在挖掘工事时，他和队员们一起挥汗如雨，讲述当年红军反围剿时以弱胜强的故事；在检查武器时，他强调每一颗子弹都要用在保卫家园和乡亲上；他甚至组织了一次小型的忆苦思甜会，让王栓柱等出身贫苦的队员讲述自家遭受的压迫，再次点燃大家心中的怒火和反抗意志。

王栓柱在挖掘一个机枪掩体时格外卖力，他仿佛要将对死去父亲和所有压迫者的仇恨，都倾注到这冰冷的泥土中。孙老五虽然依旧有些畏难情绪，但在集体氛围的感染和赵永贵不时拍着他肩膀的鼓励下，也咬牙坚持着。

就在备战工作接近尾声时，小豆子那边传来了第一个关键情报——他们成功截获并部分破译了王连长部与北边别动队之间的一份简短通讯，确认了敌军将于两日后的清晨，分东西两路，同时对老鸦洞区域发起合围攻击！其中，北边的“灰衣人”将作为东路的尖刀！

与此同时，苏澈的回电也到了，内容依旧简短，却信息量巨大：“风雨如磐，砥柱中流。‘白鬼’畏近战，尤惧烟火迷障。所需之物，三日后可至老地方。勉之。”

“畏近战？惧烟火？”林峰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立刻召集陈石头和赵永贵。

“我们有办法对付‘白鬼’了！”林峰指着苏澈的电文，“他们那种能量武器，可能在中远距离威力巨大，但近战，尤其是视线受阻的情况下，威力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误伤！我们可以用浓烟、雾气，或者把他们逼入狭窄地形，进行近战突击！”

一个新的、更加精细的战术方案在林峰脑中迅速成型。他决定，在东路，针对“白鬼”小队，设置一个致命的“口袋”！

两日后，黎明。山间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老鸦洞外围的群山显得格外寂静，但这寂静之下，却隐藏着无尽的杀机。东西两个方向，都隐约传来了大队人马行进的嘈杂声。

林峰站在老鸦洞内最高的观察点上，望着雾霭沉沉的远方，深吸一口气。

“按计划，各就各位！让敌人看看，什么叫做人民的铁拳！”

风雨已至，磐石将迎接着最猛烈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