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赣南 第2章 幽光惊城。

土匪被剿灭的消息，像一股暗流，在赣南的群山与城镇间悄然传开。版本各异，越传越神。有人说林家崽子得了太上老君的真传，挥手便能引来天火；也有人说他勾结了洋人，用了西洋最新的无声炮。这些传言飘到瑞金县城，让县太爷和驻军的王连长坐不住了。

初冬的第一场薄雪覆盖了瑞金县衙的青瓦。大堂内，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凝重的气氛。

王连长穿着略显臃肿的灰布军装，腰配驳壳枪，指着桌上几块焦黑的石头，以及一小片从土匪尸体上剥下的、带着诡异灼痕的衣物碎片，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疑：“吴县长，你都看见了！这不是土铳，不是步枪，更不是他娘的土地雷！李家坪那伙土匪，虽说乌合之众，也有几十条枪，一夜之间就让人连锅端了！现场连个像样的弹壳都找不到！这林峰，到底是什么来路？”

吴县长是个瘦削的中年人，戴着圆框眼镜，手指捻着山羊胡，沉吟道：“王连长稍安勿躁。这林峰，本县倒也听说过几分。其父本是县中学生员，早殁。家道中落，他便辍学回了村里，平日侍奉多病的母亲，倒也安分。前些时日，听说他鼓捣出了不用油的电灯，还帮着乡里修过电话线路，算是有些机巧心思。可若说他能造出这等神兵利器……”他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目光闪烁，“匪夷所思。”

“机巧心思？”王连长嗤笑一声，“我看是妖术！或者是南边……”他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南方，“……那边派过来的人？用了我们不知道的新家伙？”

“广州？”吴县长眉头皱得更紧，“此事蹊跷，不可不查，亦不可鲁莽。若真是那边的人，动了，恐惹麻烦。若不是，逼反了山民，酿成民变，你我都吃罪不起。”他顿了顿，唤来师爷，“去，以县府的名义，发个嘉奖令，表彰林峰等人保境安民之功，赏大洋二十块。再，请他来县里一趟，就说……本县对那‘电灯’颇感兴趣，欲亲眼一见。”

这是明面上的安抚，也是暗地里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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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里，林峰接到了嘉奖令和邀请。二十块大洋被母亲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而那份来自县城的邀请，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不能去！”陈石头第一个反对，拳头攥得紧紧的，“峰哥，这肯定是鸿门宴！他们没见过咱们的家伙，想骗你进城，好下手！”

“是啊，队长，官府的人信不过！”其他队员也纷纷附和。经过剿匪一役，他们对林峰和他手中那超越时代的武器产生了近乎盲目的信服，也对山外的势力充满了警惕。

林峰摩挲着怀里那块温热的金属板，“燧人氏”系统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分析着：“概率分析：对方意图不明，存在百分之六十七点三的管控风险。建议：提升自卫能力，避免核心人员进入不可控环境。”

“我知道风险。”林峰抬起头，目光扫过队员们年轻而坚定的脸庞，“但这也是个机会。我们不能永远窝在山里。县里有我们需要的很多东西——更稳定的电池，纯度更高的金属，甚至是一些我们找不到的仪器。闭门造车，终究难成大事。”

他最终做出了决定：自己去县城，但队伍不能松懈，必须加快训练，同时，要开始着手解决一个致命的短板——能源。

激光枪威力巨大，但那个笨重的、由旧汽车电池和简陋线圈组成的供能系统极其不可靠。几次演练和实战后，电池的续航能力急剧下降，充电过程漫长且不稳定，有一次甚至差点因短路引发火灾。

“系统，有没有更好的供能方案？基于我们现有的条件。”夜深人静时，林峰在脑海中与系统交流。

“正在检索替代方案……根据环境扫描及资源评估，建议：水力发电。你村后山溪流落差可观，可建造微型水轮机。所需材料：木料、磁铁、大量铜线……”

一幅详细的结构图和数据流涌入林峰脑海。相比于虚无缥缈的“未来科技”，这个方案显得脚踏实地。他立刻召集队员，将建造微型水电站的任务交给了沉稳可靠的陈石头。

“石头，这关系到我们以后的命脉，交给你了。需要人手、材料，你尽管想办法。”

“放心吧，峰哥！俺就是啃，也把那个……那个水轮子啃出来！”石头拍着胸脯，带着几个人一头扎进了后山的溪涧。

而林峰，则带着一把精心伪装过的、看起来像旧手电筒的“激光手枪”，以及那套演示用的电灯装置，跟着县府派来的差役，踏上了前往瑞金县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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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比林峰想象的要繁华一些，青石板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偶有汽车驶过，引得行人纷纷避让。吴县长在县衙后堂见的他，态度颇为和蔼，王连长也在一旁作陪，目光却像刀子一样，不时扫过林峰和他带来的那个布包。

“林峰啊，年少有为，为我瑞金除了一害，本县甚是欣慰。”吴县长寒暄着，话题很快引到了“电灯”上。

林峰沉稳地演示了手摇发电点亮灯泡的过程，言辞恳切，只说是自己偶然从旧书里看到设想，反复试验才成功的。对于剿匪细节，他则含糊其辞，推说是利用地形夜袭，加上土匪大意，侥幸成功。

王连长冷不丁地插话：“听说，你们用的家伙，开枪没声音？还能放火烧人于无形？”

林峰心头一凛，脸上却露出适当的困惑：“没声音？王连长说笑了，土铳开枪哪能没声音？不过是那晚风大，我们又是从远处打冷枪，可能听得不真切。至于放火，那是我们用柴草油脂做了火把，趁乱扔进去的。”

他的解释并非天衣无缝，但结合他年轻的容貌和“自学成才”的背景，倒也勉强说得通。吴县长将信将疑，王连长却显然不信，但一时也找不到破绽。

就在这时，衙役来报，说是州府来的电报。吴县长起身去接，后堂只剩下林峰和王连长，以及几个卫兵。

王连长使了个眼色，一个卫兵“不小心”将一杯茶水泼在了林峰的布包上。布包湿透，隐约露出了里面那件“手电筒”的轮廓。

“哦？林小弟还带着个手电筒？这洋玩意可稀罕。”王连长说着，伸手就想去拿。

林峰瞳孔微缩。电光石火间，“燧人氏”系统发出警示：“警告，武器结构可能暴露。”

几乎本能地，林峰抢先一步拿起布包，同时身体微微一侧，看似无意地用胳膊挡了一下王连长的手。“县长大人，这山里夜路难行，带个照亮的东西，让您见笑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将布包重新裹紧，动作自然流畅。

王连长的手停在半空，感觉到林峰胳膊传来的那股与他清瘦身形不符的力量，眼神更加阴鸷。他哈哈一笑，收回手：“小心点好，小心点好。”

试探，在无声中交锋了一个回合。

林峰在县城住了两天，以采购药材和杂货为名，在系统的暗中指引下，逛遍了县城的五金铺、旧货摊和西药房，用赏金和大半积蓄，换回了一包看似不起眼的零件——一些纯度更高的铜线，几块异形磁铁，一些化学药剂，甚至还有一小块废弃的汽车发动机上的铂金触点。

他知道，王连长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他。

离开县城那天，天色阴沉。行至半路，一处僻静的山道，果然不出所料，王连长带着七八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林峰，明人不说暗话。”王连长卸下了伪善的面具，用驳壳枪点着林峰，“把你那真家伙交出来，让老子开开眼。否则，这荒山野岭，失踪个把人，不稀奇。”

林峰看着对方手中那几支老旧的步枪和唯一的驳壳枪，心中出奇地平静。“燧人氏”系统已经瞬间完成了对战场的评估和射击方案的模拟。

“王连长，你这是何必？”林峰叹了口气，手慢慢伸向布包。

“慢着！把包扔过来！”王连长厉声喝道，士兵们的枪口齐齐抬起。

就在这一瞬间，林峰动了！他的动作快得超出常人的反应，从布包里掏出的不是手电筒，而是那柄真正的“激光手枪”！他没有瞄准人，而是对着士兵们脚下前方的地面，连续扣动了“扳机”！

“嗤！嗤嗤！”

数道淡红色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光束闪过，山石地面瞬间出现几个焦黑的小洞，冒出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诡异的、如同烧灼金属般的气味。

士兵们被这完全超乎理解的攻击方式惊呆了！没有震耳欲聋的枪声，没有硝烟，只有脚下地面上那诡异的痕迹和刺鼻的气味。未知带来了巨大的恐惧，有人下意识地后退，有人手指扣在扳机上却忘了发力。

“妖……妖法！”一个士兵声音颤抖。

王连长也是脸色煞白，他手中的驳壳枪对着林峰，却感觉无比沉重。他亲眼看见那光束是从林峰手中那怪模怪样的“铁管”里发出的，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林峰的声音冰冷，趁着对方惊愕的瞬间，开口道：“王连长，我这‘家伙’不长眼，下次，就不会打在地上了。你们身上的‘铁皮’（指子弹带和枪械），挡不住。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若要硬来，我保证，你先死。”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配合着地面上那仍在冒烟的痕迹，威慑力十足。

王连长喉结滚动，额头渗出冷汗。他毫不怀疑林峰的话。对峙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最终艰难地挥了挥手，声音干涩：“……让开。”

士兵们如蒙大赦，慌忙让开道路。

林峰紧握着激光手枪，目光警惕地盯着他们，一步步后退，直到拐过山坳，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迅速发力，消失在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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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村，林峰才知道，他离开的这几天，村里和队伍里也发生了不小的事。

先是又有几波溃兵和小股土匪在附近活动，听说了“林家崽子”的威名，虽不敢直接进犯，却也扰得周边鸡犬不宁，试探的意味明显。

更重要的是，陈石头他们负责的微型水电站项目，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水轮机的轴承强度不够，几次试运行都断裂了；线圈绕制也出了问题，发电效率极低，远远达不到给激光枪电池组充电的要求。

“峰哥，俺……俺没用！”陈石头一脸沮丧，手上满是水泡和划伤。

队员们最初的兴奋和锐气，在现实的技术难题和日益复杂的外部压力下，渐渐被焦虑和迷茫所取代。他们开始意识到，拥有几件厉害的“家伙”，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

林峰看着疲惫的队员和停滞的工程，没有责怪任何人。他将从县城带回的零件和材料拿出来，特别是那几块更好的磁铁和铜线，又根据系统提供的改进图纸，亲自带着石头他们重新调整水轮机叶片的角度，加固关键结构。

失败，调整，再失败，再调整……每一个微小的进步，都凝聚着汗水与智慧。

与此同时，林峰加强了队伍的战术训练，不再局限于简单的射击，而是开始演练小组配合、山地游击、隐蔽接敌。他将从系统那里学来的，超越这个时代几十年的特种作战理念，一点点灌输给这些朴实的山里青年。

夜幕再次降临。后山溪涧旁，临时搭建的工棚里，灯火通明（用的是那套原始的手摇发电电灯）。林峰和队员们围在一起，讨论着图纸，打磨着零件。水轮机在溪流的冲击下，发出嗡嗡的、不算平稳但持续运转的声音，连接着的几个旧电池组，指示灯终于第一次发出了稳定的、表示正在充电的微弱绿光。

这光芒虽然微弱，却仿佛刺破了赣南山区沉重的黑夜。

林峰走出工棚，望向漆黑如墨的远山。怀里的金属板微微震动，“燧人氏”系统传递来新的信息：“接收到微弱加密无线电信号，信号源方位角……广州。内容片段解析：……‘寻找……特殊技术来源……’”

山雨欲来风满楼。林峰知道，县城里的试探和山道上的冲突，仅仅是个开始。更强大的力量，已经注意到了这片群山，注意到了这点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星火”。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而他的队伍，也必须在这压力下，真正成长起来，才能守住这微光，直至燎原。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