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怪谈：活着太难 第43章 《雾食岛》（六）未尽

火焰腾空的瞬间，杜明被气浪掀翻在地。灼热的气浪混着煤油的焦味扑面而来，他滚到祭祀台后方，躲开飞溅的火星。空腔里的油桶在火焰中炸开，黑色的浓烟裹着火星冲上夜空，与月全食的阴影交织成一片混沌。

那些围拢过来的半人半鱼躯体在火光中发出凄厉的嘶鸣，它们的皮肤接触到火星便剧烈燃烧，绿色的血液在地上汇成燃烧的溪流。李哲的身影在火海中扭曲，他手里的204号钥匙掉在地上，被火焰舔舐成一块通红的金属。

“涨潮退了！”杜明盯着远处的海岸线，原本被海水覆盖的沙滩正在显露，湿漉漉的沙地上留下密密麻麻的脚印，像某种倒计时的刻度。他踉跄着爬起来，脚踝的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他知道不能停下。

祭祀台的黑色岩石在高温下发出噼啪的响声，螺旋纹里的墨绿色液体沸腾起来，顺着裂缝往下渗透。杜明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震动，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挣扎。老陈的嘶鸣从密林深处传来，不再是愤怒，而是带着明显的痛苦。

他冲进火海，捡起一块还在燃烧的木块，朝着那些试图靠近的躯体挥舞。火焰是最好的屏障，那些怕干燥的生物在火墙前痛苦地扭动，为他让出一条通往密林的路。

跑过挂满白色藤蔓的区域时，杜明看到了张远。他的半个身子已经嵌进树干里，灰绿色的皮肤与树皮融为一体，只有一只手还在外面挥舞，手里攥着那本日志。杜明冲过去抓住日志，纸张已经被火焰烤得发脆，他能感觉到张远的手指在最后时刻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腕，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

“走！”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林薇正站在密林边缘，她后背的鳍已经断裂，绿色的血液浸透了残破的套装。她手里拿着一把捡来的消防斧，斧刃上沾着黏液和鳞片。“船……在东边的礁石后面！”

杜明跟着她冲向海边，身后的祭祀台传来一声巨响，黑色岩石彻底崩裂，墨绿色的液体混合着火焰喷涌而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海灵的嘶吼声震耳欲聋，整个岛屿都在摇晃，仿佛随时会沉入海底。

东边的礁石群在月光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林薇指着两块巨大的礁石之间：“我姑姑的日志里记着，退潮时会露出一艘备用船，是往届访客偷偷藏的。”

礁石之间果然停着一艘小小的摩托艇，船体覆盖着厚厚的海草，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杜明冲过去拔掉船底的排水塞，海水顺着孔洞汩汩流出。林薇拉动引擎的启动绳，马达发出几声嘶哑的咳嗽，终于“突突”地运转起来。

就在这时，老陈的身影出现在礁石顶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形，变成一团由触须和眼睛组成的怪物，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红光。他朝着摩托艇伸出触须，那些湿漉漉的肢体在空中舒展，像一张即将合拢的网。

“快上船！”林薇将消防斧扔给杜明，自己跳进驾驶座。

杜明抓起斧头，朝着最先伸过来的触须砍下去。斧刃切开黏液的瞬间，一股绿色的血液喷溅在他脸上，带着刺鼻的腥臭味。他能感觉到那些触须在疯狂地缠绕过来，冰冷滑腻的触感爬满他的后背。

“启动了！”林薇嘶吼着推动油门。

摩托艇猛地往前冲，杜明被惯性甩倒在船板上。他回头看去，老陈的触须擦着船尾掠过，礁石上的其他半人半鱼躯体正纷纷跳进海里，朝着摩托艇游来。李哲的身影游在最前面，他的鱼尾在水中摆动，速度快得惊人。

马达的轰鸣声划破夜空，摩托艇在退潮后的海面上颠簸前进。杜明扶着船舷站起来，看着雾食岛在视野中逐渐缩小。祭祀台的火焰还在燃烧，像一座绝望的灯塔，照亮了岛屿周围翻涌的黑色海浪。

林薇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用手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绿色的血。杜明这才注意到，她的脖子上已经布满了鳞片，脸颊也开始呈现出灰绿色。“我……我可能撑不到陆地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日志的最后一页……有离开后的注意事项，你一定要看。”

她将日志递给杜明，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油门拧到底。摩托艇的速度达到了最快，将那些追赶的身影远远甩在后面。林薇看着越来越远的岛屿，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解脱：“姑姑，我做到了……”

她的身体缓缓倒在驾驶座上，后背的鳍彻底停止了摆动。杜明扶住她，发现她的眼睛还望着雾食岛的方向，瞳孔里映着那片燃烧的火光，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

杜明将她的身体轻轻放在船板上，用帆布盖住。他握紧方向盘，看着前方茫茫的海面。月全食的阴影正在褪去，第一缕微光出现在海平面上，将海水染成一片淡紫色。

摩托艇在海面上行驶了不知多久，当太阳完全升起时，杜明终于看到了远处的海岸线。那是他出发时的城东码头，几艘渔船正缓缓驶出泊位，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仿佛雾食岛的七日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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